亲情才是我们在人间不断修复的遇见
作词:喇嘛哥
作曲:那音
演唱:斯琴巴图
人真是老一遍、小一遍,我父亲就是。
可是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可以教育和斥责,而老人却深不得浅不得。
我刚刚给父亲做了全面体检,各项指标完全正常,他也开开心心地回了老家。
可是我回来还没有三天时间,他就打来电话,让我立刻马上回去,说有要紧事情商量。
听口气十万火急,我只好连夜返了回去。
结果见面,他老人家气定神闲地和我商量:他想做个手术!
我问他:哪里不舒服?到了做手术的地步?
他全身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出要做手术的地方,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反正做个手术总比不做好吧!
他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
后来慢慢盘问才知道,原来和他一起玩得老伙伴做了个手术,儿女回去守了三天,那种场面让他眼热!
他也要儿女陪他的感觉,才想出这么一出。
可是,我不得不实话实说反问他:你的这些儿女,哪一个到了财务自由的地步,如果不出去挣钱,我们全家一起喝西北风!你看怎么样?
他不再说话,沉默片刻,转移话题,又抱怨起我三姐来:你三姐也真是的!有半年没有回来了吧!
我知道他又加捏得描画我三姐了,我三姐回去还没有十天,也是因为女儿生病做手术回去陪床,走得时候告诉得清清楚楚。他当着我的面又开始添油加醋。
我只好又给他解释了一遍,他依然很生气,愤愤地说:你们就太惯孩子!
言外之意就是,在他看来,我们应该把他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老父亲今年86岁,从我记事起,他就把“死”挂在嘴上的人。比如,和我妈吵架没赢,他就会赌气说,迟早会被我妈气死;他重感冒躺在床上,会在脸上朦个小手巾,小声地哼着:快死了哇;我二姐逃婚,他说死了哇,我二哥娶不到老婆,他也会说,死了哇......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老父亲是个视死如归的人。
不过,我刚成家之后那十五年,大概是因为生活压力少了,也是他最快心的时光。很少听他说死了。
直到我妈去世后,死又成了他挂在嘴上的口语。尤其是知道我会写文章之后,见我,三句话就到了交代后事的环节,比如,一切从简,火化就行,悼词要把他一生的艰辛都说一下,也算给你们留点念想。
接着他就会拿出一个小本本向我讲述,他十二岁放牛的经历,讲如何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们六个儿女的艰辛,他的版本一次比一次繁杂和跌宕起伏,直到有一次,我大姐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提醒他:我们又不糊涂,怎么长大都记得了!
他立马很敏感地驳斥道:那你是说,我没付出?!
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最近一两年,明显发觉父亲谈死谈得更加频繁,比如,会一早打来电话说,他又梦见故去的大爸和我妈了,他说八十六已经是一个很长寿的年龄了,该上路了,到了油耗尽的时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说得内容虽然感觉非常敞亮和豁达,但是从语气里分明能听说惊恐和不安,那是一种故作镇静的正话反说。
死亡原来是他的一面挡风墙,像走夜路的人故意大声唱歌一样,除了壮胆之外,更多地希望通过主动地谈论而吓退死亡。
我深深懂得,眼前这个老人无比的怕死。年轻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地谈论死亡,那是赌气和吓唬,现在谈论死亡,是真真正正觉得死亡离他越来越近。
尤其是小区里,有人去世,最恐慌的是他,他会不分早晨或者深夜,会给我三姐和我,打来电话,忧心忡忡地说:谁谁谁又走了,他才七十六岁.......每次听到这样的电话,我就耐心地安慰他:现在医学发达了,平均寿命早到了九十岁了,现在百岁老人都很多......他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其实我知道,他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求证。
有时候挂掉父亲的电话,心里会莫名地心疼,他像被风卷走的沙蓬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们越来越远,而毫无办法。在这人间,亲情是他唯一的稻草,明明知道岌岌可危,却把自己无望而又无限的期待交付给你。
那时候,他所有过往里的懦弱、自私、不堪和无能为力都烟消云散,既往不咎,而剩下的都是说不出来的心疼、怜悯和舍不得。
我也深深的相信,在我们之外真有另一个世界,希望它能放过父亲,让他在人间再多一些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这就是亲情,无需理由,一起修复着彼此在人间最美好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