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人间四月天:一代才女林徽因,光彩夺目,亦受困于时代与病榻
民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别的存在,这个时期深处乱世,但才人辈出,那个年代的故事直到现在依然让我们久久回味。而民国时期的才女,就更与众不同。她们啊啊啊,身处旧社会,被封建礼教所束缚,但又接受新精神,勇敢独立,试图打破旧文化的枷锁,“新”与“旧”的交锋中,诞生了一批个性鲜明、璀璨夺目的女性团体。
《过眼年华,动人幽意》就是一套讲述民国奇女子系列的丛书,全书分为两册,“从萧红到叶嘉莹”和“从林徽因到张爱玲”,向读者介绍了几十位如雷贯耳但又并不真正了解的民国才情女子。
今天这篇文章,我们就选其中之一,说说大名鼎鼎的林徽因。
01 老陈醋的段子
提起林徽因,可谓是民国女子的代表人物了,一句“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写尽了才情与芳华。而读者对林徽因的印象,也随着自媒体的“口风”不断变化,从惊为天人的才女,到“太太的客厅”的花边新闻,从爱情轶事到建筑栋梁,从文艺女青年到知识分子,事实上,大多数人对这位声名远赫的才女的了解并全面。
在这本书里,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加立体的林徽因。
现代文学史研究学者陈学勇在《林徽因寻真》中,转引了李健吾写的《林徽因》一文,关于众人皆知的冰心与林徽因之间的“送醋”故事,李健吾是这样写的:“(林徽因)林徽因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的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所有的妇女都把她当做仇敌。我记得她亲口讲起的一个得意的趣事,冰心写了他一篇小说《太太家的客厅》讽刺她....她恰好由山西调查庙宇回到北平,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老陈醋,立刻叫人送给冰心吃用,她们是朋友,同时又是仇敌。”
李健吾还说林徽因“缺乏妇女的幽娴的品德,她对于任何问题都有兴趣”,对文学艺术尤其有本能的感悟力。她口若悬河,叶公超、梁宗岱等谈锋健旺之辈,在她面前也甘拜下风。
女性之间确实较少友谊,这一点在大才女之间也没能免俗。冰心早年曾对文洁若说过:《我们太太的客厅》是以林徽因、徐志摩为原型的。这篇小说显然挽了一个不易解开的疙瘩:一个笔尖带刺,痛快淋漓的揶揄影射,另一个毫不留情的用老陈醋迎头还击——这对引人注目的女作家,由此给文坛留下了一则虽不温柔敦厚却很活泼热辣的趣话,让我们看到她们曾经的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以及在某种程度上的欠缺容忍。
事实上,才女也是人,送醋这类逸闻趣事,简洁明快的把大才女们还原为基本的“人”,我们看到她们原为有脾气、有个性,甚至还会使小性子的女人,所以读起来特别有意思,当然这也无损这两位女作家的形象,更何况当时他们还很年轻,那时的林徽因才29岁,冰心也只有33岁。
读遍林徽因的传记,几乎所有人对林徽因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她的美丽绝伦、风度迷人,就是言语机智。曾经的文艺青年萧乾,第一次去见林徽因,他听说林徽因肺病严重,还以为她精神不济,结果她完全不像病人,“比健康人的精力还旺盛,还健谈”,话讲的又多又快又兴奋,萧乾认为林徽因“可不是那种只会抿嘴嫣然一笑的娇小姐,而是学识渊博,思维敏捷,并且言语锋利的评论家”。
晚年的林徽因受到病痛的折磨形容憔悴,已经早就失去了年轻时迷人的风貌,但是她的魅力却依然不减,《费正清对华回忆录》中忆起林徽因,说“她交际起来洋溢着迷人的魅力”。林洙(梁思成的第二任妻子)回忆第一次见到林徽因时的情景也提到,彼时林的容颜已被疾病腐蚀,但通过两三个小时的畅谈,她依然感觉到“既新鲜又兴奋”她说:“她是那么吸引我,我几乎像恋人似的对她着迷”。
所以,我们对林徽因的印象停留在迷人样貌带来的魅力,实际上是低估了这位才气逼人的女子。
02 岂止客厅
如果对林徽因的了解仅仅是一个周旋于交际场的客厅太太,那就实在是太小看这位才女了。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人们对于外表的过分执念。
1931年11月徐志摩去世,在众多朋友们写的大量追悼词中,林徽因的悼词很有分量,这不仅基于他们俩曾经特别亲近,她因此有更多的机会感受和了解他,同时也因为她写的的确好——比她的好些文章都好。
林徽因在这篇悼词中不掩饰痛失故人的哀伤、恍惚,但是也没有写的语无伦次,她把诗人的才气趣味,“痴傻”性格,说话的神气,都描绘的鲜活灵动,也让人看得非常感慨:她是否选择徐志摩做丈夫是一回事,但是她对他真的是有深刻的懂得。
比如说常人只道徐志摩浑身充溢诗意的浪漫,但是林徽因却更洞悉他为人处事的精华,是“纯净的天真”、浓厚的慈悲心和由此而生的同情、和蔼,包容、厚道,除此之外,还有他“对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她对他的欣赏、赞美、情感浓郁,不偏不斜,句句都恰到点上,撇开了世人误解的浮沫,看到他天性中的清澈,“痴傻”背后的近情近理,赞赏他有时惊世骇俗的诗人行径。
所以林徽因的确是一个玲珑剔透,有着机敏、精准的透视和感悟力的女人。
但是林徽因的魅力还不仅限于他是文字清丽的诗人,她同时更是勤奋的建筑学学者——这一点是被大多数人世人所忽视的地方。
看林徽因的工作照,也攀爬在古老的寺庙、塔阁、钟楼的屋檐下、房梁上,她以瘦弱的身躯在积年的尘土中穿梭,非常令人尊敬,。她随梁思成进行的古建筑考察的工作,显示了她精雅之外,不畏艰辛的另外一面——他们去的地方都是沿途土匪出没,道路交通不便的荒僻山村,他们住在老乡家的破房,吃粗粝之食。
从这个意义上说,林徽因当然不是冰心笔下那位矫揉造作的太太,后者仅擅长周旋与沙发与茶几之间,左顾右盼、拿捏分寸,一心一意的以那帮男性文化人围绕并趋奉自己为赏心乐事。
林徽因如果仅仅是一个长得漂亮,又有些才情的女子,她可能并配不上这世上的赞誉,林徽因真正魅力之处,不在于她的才和貌,更在于她被磨砺出的坚韧心性和在建筑事业上的杰出成就。
在屡遭敌寇炮火、颠沛流离的时候,林徽因的文字却并未愁楚绝望,反而显得硬朗有力,她说:“我们彼此所熟识的艰苦正在展开一个大时代.....让我们共同甜酸的笑纹,有力地、坚韧地,横过历史。”“我们今天所叫做生活的,过后它便是历史。”
03 一柱细香,不胜风狂
林徽因去世的时候只有51岁,事实上,她出身于战乱时代,身体又体弱多病,所以,虽然她是一代才女,家世显赫,但普通人有的悲喜交加,在她身上也没有缺少过。
她随着梁思成离开北平后,一路辗转,饱尝惊险。流离失所和通货膨胀,让他们这些战前安逸的学者们都陷入了赤贫生活,即使是林徽因,也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纯粹的“糟糠”,照顾家人,困难的张罗一日三餐,“根本没有时间感知任何事物”。
后来,林徽因又扶老携幼,由昆明迁往四川李庄,到李庄后不久,林徽因就结核病复发,高烧不退,此后,她长期卧床,跟疾病深度纠缠,再也没能康复。
在李庄,她给挚友写信的信纸,甚至都粗劣不堪,有时像是包过肉和咸菜的纸,而且字迹也密密麻麻,没有任何留白。
在李庄的日子,是原始而困顿的,林徽因一直在疾病中挣扎,疾病稍轻,就要料理无休止的家务,为梁思成和两个孩子缝补破烂不堪的衣服,但即使这样,在病榻上她仍然大量阅读,从宋代墓室建筑到清代宫殿,从托尔斯泰到莎士比亚,身体稍好时,便在床上翻阅《二十四史》和各种典籍,为梁思成撰写的《中国建筑史》润色、校阅。
从林徽因这段生活的描述来看,在家国破碎的大环境下,高知分子林徽因也未能幸免,但她与普通人的区别也在与此,即使环境再恶劣,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力支撑的情况下,她依然保持了优雅的生活态度——这种优雅,不在面子,而在里子。
林徽因的母亲是侧室,而她又一直体弱多病,年少时的经历会塑造一个人的性格,而身体状况同时也会强有力的控制人的情绪。所以作者形容林徽因,既有探春的才智清明、志存高远,以及庶出女儿的逞才使气、好强斗勇,又有黛玉的冰雪聪明、孤芳自赏,以及肺病折磨下的多愁多虑、敏感小气。所以,林徽因的确是美女加才女,也确实被众星捧月,拥有无数才子仰慕的目光,既有梁思成这样的佳偶陪伴,又有金岳霖这样的倾慕者仰慕一生,这些的确都是林徽因,但却并不是林徽因的全部和标签。
当看到了全部的林徽因,我们才真正了解了这位民国著名的才女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得意之作,但绝大多数生命体的艰辛、悲喜交加在她身上也未缺少,所以,她既有四月的芳菲,也有深秋的凋零。她身上,既有飞溅四射的才情,也积满少年的阴影、时代的悲情、家国的哀伤,体会病痛的啃噬。
从林徽因身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她个体的命运,也是全中国人的命运,她的痛楚,又何尝不是一代知识分子共同的痛楚呢?
林徽因是光彩夺目的一生,但也是受困于时代和病榻,未能尽情的舒展抱负和才华的一生,一个人的喜乐与悲欢,她身上都有。
这才是林徽因,这才是完整的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