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朋友圈引发的风波

早上醒来，习惯性地刷朋友圈，看到一篇文章，说某图书馆接到崔姓读者来信，投诉有女生穿超短裙入馆，对他形成了性骚扰云云。我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如此无聊之人，于是转发了这篇文章，并手打了一段文字如下：

图书馆规定读者着装不能过于暴露，这应该是出于对图书馆这种场合的严肃性考虑的，这种规定应该被遵守，当然，不仅仅限于女生。至于上升到性骚扰这样的说法，那就很无聊了。课堂也应该有严肃性，也有一定的着装规定。比如至少不能穿拖鞋。我上课规定男生不许穿无袖背心，女生嘛，嘿嘿，可以的。记得以前给2012级开论语导读选修课时，有一个男生穿无袖背心来上课，被我勒令回宿舍换了再来上课。

不料，下午，在QQ空间里辗转看到一条“秘密”，赫然便是：

我看了，啼笑皆非，这位大概是拿有趣当肉麻，把我看成一个油腻的猥琐男教师了。的确，也许像这位这样不明就里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人在我发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为什么男生不可以穿无袖背心而女生可以？”而我在发朋友圈的时候，出于习惯性的调侃需要，故意加上了一个颇带狡狯意味的“嘿嘿”，无形中为这种误读增添了几分“旁证”。那么为什么上课的时候，男生不许穿无袖而女生可以呢？是因为我吴伯雄是一个好色之徒，专门提倡女生穿无袖好一饱眼福吗？当然不是。其实这其中的道理很浅显，让我先讲一个段子吧：

有一个男的，在阳台上赤身裸体走动，结果被对面的女邻居投诉了，罪名是：骚扰。过了几天，这位投诉的女邻居在阳台上赤身裸体走动，被这位男的看到了，结果这个男的又被女邻居投诉了，这回的罪名是：偷窥。

所以虽然我们平时总把“男女平等”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在现今的世界，至少在我们中国，男女还是不平等的，（不然就不会那么极力地呼吁或提倡“男女平等”了），至少在身体的力量上，是男强女弱。因此，同是赤身裸体，在男的这一边，那就是骚扰，而在女的这一方，则就成了被偷窥了。

同样的道理，男生在课堂上着装过于暴露，比如穿无袖背心，一方面当然显得懒散，不严肃；另外一方面，对旁边的女生来说，会是一种不雅的骚扰。而女生穿无袖，比如说，吊带吧，那就是一种时尚，一种新潮，一种美了。再比如，这学期上课，我看到一位女生在上台做文献介绍时，穿着露出肚脐的短装，这位女生苗条大方，如此穿着，看上去非常具有美感。然后，设想一下：如果某个男生，也把肚脐露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观感？

所以女生在这方面应该有特权，这种特权，本身就是男女不平等的反映，但是在男女不平等的基础之上，作为强势一方的男性，给予女性这种特权，我个人觉得应该是一种风度，一种尊重。

本学期初，惊闻某古典文学老师在课堂上对女生穿丝袜一事大加挞伐，并上升到道德败坏的层次。我没有想到在学生之中，竟也有如此迂腐之辈，把我的这种开明通达和对女生的尊重之心，看成是猥琐和恶心。除了在心中划过一大堆的省略号，我还能说什么呢？

教学这么多年，被学生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的心理抗击打能力早已与日俱增，对于这种“无故加诸”的辱骂，也早已波澜不惊。我想起了《论语》中的一章：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公冶长》）

孔子的意思大概是说：你自己不把某种行为强加在别人身上，这或许可以做到；但要想别人不把某种行为强加在你身上，却基本上很难做到。的确，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做到自己不去伤害他人，但却很难避免无端受到他人的伤害。所以，面对这种飞来横骂，最好的应对，就是让它去吧。

不过，我自问在课堂上的行为举止，都很严谨，很得体，对于女生，或者有关女性方面的话题，从来都没有过非礼的举动和言论。为什么发了这么一条看上去似乎很“暧昧”的朋友圈，就马上遭致如此的非礼之骂呢？（学生而这样辱骂老师，说“非礼”并不过分。）很有可能这个骂我的学生，在我的课上被我批评过（当然不会是无故的批评），那么这个学生就是借机在泄恨了。没有是非之心，没有尊师之德，这样的学生，显然本心不良。有不少人劝我：“你以后不要随意发表类似的言论，不就可以避免此种风波了吗？”的确，孔老夫子一向告诫我们要谨言慎行，如果干脆不开口说话，那就不会得罪人了吗？不过我又想起《论语》中的另外一章，——原谅我，最熟悉的书是《论语》，所以动不动就引《论语》：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参考译文：子贡问道：“做到乡里的人都喜欢，怎么样？”孔子说：“不好。”子贡又问：“做到乡里的人都厌恶，怎么样？”孔子说：“不好。不如做到让乡里的好人喜欢，不好的人厌恶。”）

人生在世，如果谁也不敢得罪，未免活得太憋屈，太窝囊，连发个朋友圈都怕被人骂，也未免活得太不自在。何况，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人，那不就是孔子一向所批判的“德之贼也”（乡原）了么？因此，能被这样一个没有是非之心、没有尊师之德的品行不良之人辱骂，我感到很高兴。

我感到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