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丨圆明园,沉寂的废墟
走进圆明园,正逢严冬,那种肃杀的衰败气息,如一把坚硬的爬犁,拽着我的思绪穿梭在这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中。一百五十年前,这座被称为“万园之园”的皇家园林已被历史的黄沙掩埋,举世闻名的园林瑰宝、辉煌灿烂的建筑艺术,如今已变成一堆凝固的岩石。冷漠的没有生气的景色,让人扼腕叹息。
圆明园,是多少游客驻足或行走的风景,但多少人仔细聆听过它悲痛欲绝的呻吟?抚摸过那无数沉重的可耻烙印?何尝体验过这耐人寻味的痛苦?何尝又去痛定思痛?无知和文明的差距导致了这场灾难,但精美的画廊里却堂而皇之地挂着一幅标语:“在这里寻找遗失的文明。”心顿时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阴影。遗失的文明还能找回来吗?它已经被岁月流放,宛如一个被剥去最后一件内衣的少女,无法再坚守自己的贞操。
熏黑的瓦砾重新涂上一层鲜艳的釉彩,用一张张门票换取游人的青睐。无论导游的解说多么委婉动听,冷酷的真相总是板着面孔。我慢慢从那一片白色的废墟中走过,美丽的梦想再一次被破坏。西风吹尽了弥漫的烟雾,时间的牙齿啃咬着一块块坚硬的岩石,不太干净的天空宛如一块浸泡在地沟油里的抹布,空气变得朦胧灰暗。双手从那冰冷的石柱上滑过,我想问:是谁造下这深重的罪孽?冰冷贴近了我的手掌,如刺骨的针,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又看见在不远的石堆里,倏忽窜出无数条火舌,那是被游人的脚步惊动了的亡灵,从死荫谷复活。他们忘记在这乱石里游弋了多少年,在黑暗与孤寂中回忆着曾经光耀华美的场景,在期盼与梦想中等待再次矗起的海市蜃楼。但患了败血症的太阳再不会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苍白已经变成这个世界唯一的色调,即使在超度这些亡灵行走的路上,也没有净土一片。
城市的喧嚣和噪音纠缠在一起,谎言与贪婪相互倾轧博弈得不可开交,歇斯底里的嚎叫,惊醒了沉睡在梦中的人们,他们眼巴巴望着这片被抹布擦脏的大地,举目向天虔诚地祈祷。四维空间的全能者终于伸出怜悯之手,瞬间,云开雾散,紫气升腾,穿着白衣的天使,从罪恶的火中拉起他们的手,就像当年拉起罗德和他妻子的手一样,在飞越火海的时候,天使不住地叮嘱:千万不要回头!但他们总是忘不了那灯红酒绿的世间,回头的刹那间,变成了盐柱……上帝叹息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哪,不可救药!但他实在不忍心让这座亲手缔造的美丽家园变成索多玛和蛾摩拉。全能的上帝啊,原来你也有自己的无奈!
圆明园让我触景生情,但我不想用美妙的词汇来描写那堆乱石,更不想为它涂抹艳丽的彩色。尽管那一块块石头在拍卖市场已经变得价值千万,但在人类历史的宝库却一钱不值。美丽的幻觉如同跳跃在另一个维度的精灵,暗示我把一个思想放在另一个思想上。这叠加在一起的物象宛如三D电影,此时的我变成了影片中的主角。
西北风吹来,吹醒了我的梦,也吹醒了我那冬眠了的思维。西边,太阳献出最后的热情,熊熊燃烧着半浮半沉在灰色的云层里,寒冷渐渐将乱石封锁。不远处,在一片落尽叶子的树丛里,我看到一点绿,那是一棵从废墟中挺拔而立的万年松,宛如伊甸园里的生命之树,在生存与绝灭的夹缝里,彰显着自己的本色,用通体的透绿,给这座沉寂的废墟注入了新的生机。在西沉的晚霞中,我的眼前一片绿茵。
作 者 简 介
郝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出版散文集《六合琴声》《漂泊羊城》《等你,在最初的地方》,中短篇小说《参商情缘》长篇小说《血之梦》《 雪伦花》《浮云若梦》。2012年10月,内蒙古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青年文学研究班毕业后,直接漂泊到北京,历经艰难创办了北京文悦时光文化传媒公司,出任总经理、图书总策划、主编等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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