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味道”散文有奖征文】草木亦有情/张淑梅
有句俗语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直以来，我认为这句话很贴切，没有意义，可是，当我看到奶奶坟上蓬勃生长着的艾时，我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
我的奶奶是一位表面凶煞非常的人，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但她的言行异乎常人所为，这倒是真的，她待人接物爱较真，要求严格，用邻居的话说：她有点怪癖，是出了名的“怪人”
我的奶奶生前比较勤快。她生性爱栽种果树，侍弄草木。奶奶的大门前，春夏秋三季水果不断。春天，金黄的杏儿，白里透红的桃儿，鲜艳的挂满枝头；夏季，红玛瑙般的枣儿，密密地藏在绿叶丛中，闪着诱人的光泽；秋日，紫红的葡萄，像垂垂的联珠，从青藤上滴挂下来……
这些鲜艳夺目的果实，高挂在枝头上，怎能不引人注目、馋涎欲滴？路过树下的人，无一不想抬头望一望。可是，仅此一望，就会遭到奶奶的斥责。有时骂得大人绕道而行，小孩望影而逃！
然而，到了果实成熟、从树梢上摘下来的时候，奶奶一反常态，她会拿着一个葫芦瓢儿，装满果实，东家送一瓢，西家送一瓢。一时间，小村里的人，几乎家家都能品尝到这鲜美的果实。于是，村里的人原谅了奶奶的“凶”，了解了她的“怪”，连她平日的爱骂人的缺点也不太计较了。
奶奶生前最爱侍弄她的小菜园。她的小菜园里，四季青菜不断。菜园里，除了种菜，别人会养花，她却种草———她喜欢种艾。园子里杂草丛生，奶奶拔去杂草，唯独留下艾。奶奶经常为艾浇水施肥，像侍弄蔬菜一样，精心细致。在她的精心呵护下，艾草长势茁壮，浓郁茂盛，蔚然一片，与青翠欲滴的蔬菜婷妍交辉。
奶奶生前为什么偏偏喜欢艾呢？艾有什么奇特的功用呢？从字典里，我了解到：艾，草本植物，又叫艾蒿，叶有香味，可制成艾绒，供灸病用。
艾的枝叶酷似菊花，从叶脉中透出一股药味的清香，也酷似菊香。奶奶喜欢艾，可能就是源于艾叶的香味吧。也许，我就遗传了奶奶的特质，每每闻到艾叶里那菊花般独特药味的香气时，我就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大口气，俯在其上，一嗅就嗅个够。
奶奶喜欢艾，她常俯在艾草丛中，一嗅就嗅个够。那从青中带白的叶脉里透出丝丝缕缕的药味的清香，常让她迷醉。他时常摘下艾叶，缝进漂亮的荷包里，别在她的老蓝褂的偏襟上；有时挂在蚊帐上；还有时拿去送人。当艾开出小黄花时，她掐下艾头儿，斜插在她的发髻上，时而取下来，凑到鼻子上闻一下，很惬意地一笑。
她经常摘下艾叶放进清水里煮，用艾叶水浸泡她那双被裹得变了形的小脚，照她的话说，这是艾梗汤，能消肿化瘀。夏季里，他割下艾草，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到了晚上，用火点着，来熏赶蚊虫。那带药味的清香随风飘荡，蚊虫会避之千里，整个村庄都能闻到这淡淡的清香。秋季里，奶奶收起艾的落叶，缝进枕头里，这样，她可以早晚沉浸在艾叶的药味香气里了。
奶奶视艾如宝。平日里，任何人不得动她一棵艾，但也有特殊的时候。到了每年的端午节，村子里家家要在屋檐上插艾，这也是我们当地的风俗。这一天，奶奶会主动割下艾，每家发几枝。当她看到每家的屋檐上插的艾，欢快地摇曳在清风里时，她会由衷地会心一笑。若是遇到谁家孩子发疟疾，她就毫不吝啬地拔下艾送去，用艾头、艾叶绑在孩子手腕上，放在孩子的枕边，说是能清热散毒，驱逐疟魔。
但是，要是谁敢随意拔掉她几棵艾，当荒草弃之，或亵玩它，就算你得罪了她，她会毫不留情地对你不依不饶。
奶奶是在大年三十去世的，这也倒应了她的“怪”。清明前后，奶奶的坟头上，冒出无数点绿色的小星星。阳春三月，经和风细雨沐沐浴，那些小星星蓬勃发展起来；端午节之前，便伸枝展叶，幻化出千株万叶来，哦，原来是艾，清一色的艾呀！浓郁茂盛，蔚然一片，枝叶鲜美，清香四溢，中无杂草。左右观之，其他坟上，杂草丛生，绝无此盛景！
全村的人见此情景，无不为之称奇，说：奶奶生前喜欢艾，死后，艾偏偏就长满了她的坟头，奇焉？
说来更奇的是，二堂兄在一个端午节，割下奶奶坟上的艾，拿去县城卖钱，过后，总是害眼病；四婶嫌奶奶坟上的艾影响了庄稼的生长，在秋末，点一把大火把艾烧了个精光。可是，自那之后，她总是发高烧。有迷信的人说，他们破坏奶奶最钟情的艾，惹恼了奶奶啦！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年，奶奶坟上的艾再次滋长澎湃起来。人们都敬畏着它，观赏着它，再无人敢破坏它。
草木岂无情？
每年夏初，奶奶坟上的艾就滋长起来，青葱一片。端午节那天，村子里的人，怀着恭敬的心情，从奶奶坟上取下几枝艾，插在屋檐上。大家知道，这样，奶奶不会怪罪。这一天，和煦的初夏之风，阵阵吹送，整个村庄里飘散着一股股艾叶的清香。
作 者 简 介
张淑梅，笔名梅一舒，安徽省淮北市人，安徽濉溪县徐楼中学教师。中国民革党员，淮北市作协会员。业余从事创作散文。诗歌，小说以及剧本等。有散文多篇发表于省内外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