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贵丨黑影（散文）
01
2-3-1，是我家在海马冲街住居的简写，即2单元3楼1号。
客厅卧室临街，有护栏、玻璃窗、纱窗、窗帘四层防护。春夏交替，玻璃窗窗帘皆打开，留下纱窗防蚊蝇入室。黄昏光临，楼下街头卖烧烤的麻辣油烟腾起，飘进客厅卧室，致使呼吸不畅，老眼泪流；尽管心头冒火，但不能斥令楼下卖烧烤的个体户熄火灭烟，人家靠它维持生计呢。咋办？忍气吞声，把客厅卧室玻璃窗悉数关严得了。
晚上，老伴在客厅看电视，我在卧室看书或打电脑。央视3台搞笑节目收场，老伴关电视进卧室睡觉。此刻9点，我打电脑方兴未艾，便将台灯旋钮左拧，灯光减弱，好让老伴入睡。电脑打至11点，倦意袭来，进卫生间洗个热水澡，上床就寝。
一天晚上11点，我正准备洗澡睡觉，忽听窗外传来抓挠玻璃的响声；抬头咋看，窗玻璃上黑影耸动，像手掌又像头顶，细瞧，原来是老鼠在外攀爬，那慌忙的样子，急欲寻隙入室。我探身拍拍玻璃，黑影倏然遁去……凌晨，一阵嗤嗤的响声刺激耳膜，我醒了，欠身望窗外，又是老鼠在攀爬。不得不起床去追，老鼠受惊逃跑了。
天明，老伴入厨做早餐，惊呼：排气扇的拉线被老鼠咬断了！我忙入厨查看，排气扇的拉线果然断了，而且是从上端咬断的，没留余线。我试着打开排气扇外壳，重新系上拉线。厨房摆着红苕，洋芋，没有被吃的痕迹，唯独排气扇拉线被咬断了，这一定是只顽劣的老鼠。夜间厨房的门窗都关着，老鼠是从哪儿入内的呢？
老鼠入厨作案的路线尚未查明，次晨，厨房又传来了老伴的惊叫：排气扇拉线又被咬断了！
接好拉线，我仔细查看了厨房各个角落，判定：老鼠原来就潜藏在厨房内，潜藏处最有可能是天花板，因为燃气管道的外框是和天花板相通的。外框下端有孔，老鼠可以自由进出。老鼠入厨的时间当在春上，为了通风，有几夜我曾把厨房的窗打开半扇，老鼠就乘机而入了。老鼠可能是一公一母，它们躲在天花板上交配繁殖，夜里下地觅食作案。公鼠爬上排气扇寻隙未果，倒过身悬首咬断了拉线。
02
乾坤朗朗，岂容鼠辈猖狂！
我买了灭鼠灵、灭鼠笼、粘鼠板，三管齐下，决心把潜藏在厨房的老鼠一网打净。老伴就寝之后，我入厨将三种利器分别置放。灭鼠灵嘛，卖药的老汉说了，老鼠闻之，五步必倒；灭鼠笼内悬着鲜肉，贪吃的老鼠只要入笼踩动机关，必为囚犯：粘鼠板呢，硬纸板上有强力性胶水，只要老鼠踩着，它就休想逃脱。
粘住了！粘住了！一早入厨的老伴发出了欢呼声。
我疾步入厨，只见粘鼠板上沾着五只幼鼠，有的还在挣扎哩。
我的判断没错，潜藏的老鼠是一窝。幼鼠被沾着了，两只大的公鼠母鼠呢？灭鼠笼里的鲜肉还吊着，奸猾的大鼠没上钩。地板上没有昏鼠，灭鼠灵是假药，卖药的老汉所说的五步倒是吹的。
一连几天，我夜里置放灭鼠器，天亮查看结果。灭鼠笼粘鼠板周围的花生爆米花不见了，说明有老鼠出没，但它尖得很，总绕着走。我决定主动出击。凌晨4点，我手执竹竿，推开厨房门闪身进去随即开灯闭门。嚯！一只老鼠正在窗上攀爬呢。我上前猛挥竹竿，惜未击中。老鼠从窗棂跳下燃气灶，一晃，不见了。我挪开燃气灶，灶台上什么也没有。它到哪儿去了呢？难道此鼠神通广大会土遁？搜寻无果，回屋睡吧。
刚亮，老伴在厨房报告：燃气灶打不燃了！我入厨查看，没看出啥名堂。莫非电池过期了？换上新电池，仍然打不燃。
老伴抱怨：你半夜起来打老鼠，老鼠没打着，倒把燃气灶打坏了！我顶了她一句：咋这么说呢？老伴急了：燃气打不燃，冷锅冷灶，怎么炒菜？我说：着急哪样？请师傅来检查到底咋回事！电话打出去，半小时后修理工进了厨房。修理工拆开燃气灶检查，原来是电线被老鼠咬断了。接好电线，灶心冒出了火苗。我问，老鼠从哪儿钻进去的呢？修理工说，燃气灶后边有个孔，老鼠就是从那孔钻进去的。要用钢丝球把孔塞了，不然，老鼠还会钻进去咬电线。因为没换零件，修理工只收了50元跑路费。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厨房老鼠不除，日子难得安宁。我一次买了10张粘鼠板，待老伴就寝之后，在厨房、客厅、卧室各处放置。天气热，我让厨房门、卧室门都开着，使空气流通。睡到半夜，我听到有脚步踩响客厅的木地板，一会儿，卧室的木地板也响起了脚步声。我侧身一看，一只老鼠来到了床前。老鼠攀爬衣柜，东张西望。我翻身下床，关上卧室门，打开电灯。老鼠慌不择路，从衣柜跳下，落到一张粘鼠板上。老鼠发出叽叽的叫声，拼命挣扎，想挣脱粘鼠板逃生。这是只大老鼠，如果任其挣扎，它会挣脱粘鼠板的。我不会给它机会了；老伴递来火钳，我用火钳使劲地夹住了它的颈子……
三天之后的深夜，我处决了另一只老鼠。
头一天清早，入厨做早餐的老伴发现它在灶台上逡巡，准备拿锅铲击打，动作慢了半拍，让它逃了。晚上，老伴看完电视就了寝，我不想让老鼠入客厅溜达，便关了厨房门。11点，我洗澡上床。一觉醒来，已是凌晨4点。我觉得是时候了，下床踱到厨房门口；开门进屋随手闭门开灯，雪亮的厨灯光下，老鼠从冰箱顶端纵身跳进对面的背篼不见踪影。背篼里有些废报纸和塑料袋，我估计它拱到下面去了，就伸手去捉。想来老鼠也是慌了，突然蹦出背篼，正好掉进了旁边一只张着口的布袋，我一下搂紧布袋口，用脚狠狠地向布袋中的老鼠踏去……
这之后，晚上再也没老鼠骚扰，可以安安生生睡觉了。
03
又是几天过去了。
凌晨五点，熟睡中我被一种奇怪的响声弄醒了；睁眼一看：床与衣柜之间伏着一个黑影！
呵，老鼠又钻进卧室来了——好大的老鼠哟，就像《诗经》里的硕鼠！
不对，哪有这么大的老鼠？
那么，是老伴起床弓着背在衣柜里取衣物吧？
不对，老伴的睡衣是淡红色的（未拉窗帘，有街灯的光透入，可辨颜色），这人穿的是黑衣服呢。
是外孙畅宝吧？畅宝曾穿过这么黑的衣服，他虽然没和我们住在一起，但他有钥匙可以开门进屋（其实门是反锁了的——因头脑没完全清醒才会如此猜测）。这孩子真是！半夜五更进屋也不通知外公外婆一声，蹲在那里慌慌张张地翻找什么，不怕吓着外公外婆吗？
——上述猜测闪电般掠过脑际（属于平和的常规意识）。
……畅宝很懂规矩，不会乱翻东西，不会是畅宝……难道是老眼昏花产生的幻觉？
不，黑影还伏在床和衣柜之间，而且动了一下……莫非是贼？
不好！我心里虽然紧张，但没打草惊蛇。
“嗒！”衣柜关上了。
“哪个？”我厉声喝道。
黑影耸身立起，头上蒙着面罩——车身逃出了卧室。
我翻身下床，打开卧室的灯，对被喊声惊醒的老伴说：“有强盗！”“在哪里？”老伴问。
“刚才在床边，我一吼，蹿到客厅去了！”
对付这突发的局面？
——贼行窃带有匕首之类的凶器，不能赤手空拳地追，得有自卫的家伙，便取出斧头握在手里；摸到客厅门边，边开灯边喊“抓强盗！”
霎时，客厅亮如白昼：环顾四周，哪有贼的踪影！
防盗门关着，过去摸摸锁纽，仍然反锁着——说明贼不是破门入室的。
再看厨房：门开着，而厨房的窗子是我睡觉之前亲自关上的，现在却开了一扇，莫非贼是从窗孔进屋的？
可窗户外安了铁合金的防盗框呢。
走到窗前仔细查看，发现防盗框左侧的立柱被搞掉了一截，出现了一个缺口。很明显：贼是从缺口爬进来亦是从缺口逃走的。
是个惯偷作的案！
正庆幸贼行窃时被惊动没偷走什么东西，回到卧室，才发现放在书案上充电的手机不见了。这样看来，我被响声弄醒之前，贼已在卧室行过窃了！俗话说强盗进屋灰也要抓一把，哪能空手而去？
我家住三楼，临街。追贼时，我曾推窗连声高喊“抓强盗！”但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五分钟后，三个闻声赶来的联防队员上楼查看了一番，建议在防盗框内再安上钢丝网……
事情已过去了四天，我的嗓子还是沙哑的。
2019、2、25
作者简介：
刘礼贵，贵州省作协会员，中国现当代文学学会会员。有散文集《蜜路》《旅筑随笔》《大地歌吟》等作品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