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芳丨人间有味是清欢
总有一些温馨的东西,不知不觉地遗落于我忙碌而单调的生命时光里,就像在冬日的枯野突然看见绚丽的红梅,那样令人惊讶,令人有浅浅的喜悦。无论时光怎样流逝,生命遇到怎样的风雨,我都坚持收藏这些惊喜,一点一滴地收藏。当有一天,我老得只能咀嚼动回忆,我会欣喜自己一直保持有着的这一点点清欢——一些有着珍珠色泽的清清浅浅,我会满足地离去。
(一)采栀子花
初夏的校园,弥漫着栀子花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呼吸里满是醉人的芬芳。难道校园里有栀子花开?早晨升完国旗,和云匆忙往办公室赶,不经意间,看见雪白的栀子花在眼前晃动,原来教楼前的梧桐树下有栀子花啊。贪恋这花色,趁着学生都在操场听领导训话的间隙,赶快采摘一朵,放进衣兜里。笑盈盈地回到办公室,云找来瓶子,灌上水,将花插到瓶口中。坐下来屏住呼吸,仔细把她端详:层层叠叠的花朵,洁白中泛着清莹,香气馥郁,整个办公室都氤氲在清香之中。我素喜以花入文,像樱花,桂花,野菊,之前都一一曾有过描写。虽然不及文人墨客的万一,却也偶尔将那瞬间的美定格在一纸素笺上,于岁月中或浓或淡,一路迤逦开去。
六月的一个傍晚,空中飘着毛毛细雨,丝丝缕缕缠缠绵绵,整个校园的上空笼罩在一层薄烟中,被细雨滋润的树叶翠莹莹的,亮晶晶的,水灵灵的。湿漉漉的天气里,细细聆听,鸟儿的鸣叫也是亮晶晶的,水灵灵的。抗拒不了对花的喜爱,对面的云又邀我去校园漫步。我们便来到梧桐树下的栀子树边。当我们的鼻翼触到花瓣时,陡然发现这棵栀子树后边,有一大片栀子花开呢,灵秀的云管这儿叫“栀子花园”,园子里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呢。在这儿任教了三年,校园的这处美景竟然不知道?唉,忙啊。踏上小道,我们完全被栀子花、栀子花香包裹着,嘴角处、鼻翼边、胸腔中被香气浸润着、腌渍着,陶醉其中。不知身在何处。突然,云大声喊:“快来看啊,这朵栀子花分外漂亮。”我示意她小声说,不然领导听见了,说我们不务正业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仔细观赏这朵栀子花,花瓣硕大,质如凝脂,色如香雪,态如美人。披着露珠的花朵更楚楚动人,让人禁不止联想美人落泪。出于对这朵花的垂爱,伸手采摘下来。自此办公桌上又有了一朵花的精灵,百般呵护了十几天,还是枯萎而死。
刚放暑假,恋着我的栀子花园。飘雨的时光里,独自一人撑着伞来看看这些美丽的花儿。往日喧闹的校园变得静悄悄的,这一次我没有采摘它们的欲念。我虔诚地站立在一旁,不敢用力呼吸,怕惊扰了它的梦。雨中清寂,四周悄无人影,只有孤孤寂寂的它们--淡雅洁白的栀子花,还有同样孤孤寂寂的我。我打着伞,伞里,是我;伞外,是绽开的一片纯白色花朵的栀子花。我淋着雨,它飘着香,看着,闻着,想着,内心不不由涌起一阵感动,天地间,花与人,也会有一种生命的默契啊!
(二)摘桑葚
五月的一天,连续批阅上百本作业,疲累之至,云邀我去校园走走。听说教师家属楼院里的风景很美,我们便前往“赏景”。来到小区一号楼的后院,我们被一棵桑树迷住了,因为它上面结满了青青的条状果实。看着这棵桑树,我禁不住怀想童年家门前的那棵桑树。
小时候,家门前的池塘边,孤零零地长着一棵桑树。它矮小、纤弱,现在想来因为土壤贫瘠的缘故吧。那时,我并不知道它是桑树,更不知道蚕食桑叶。偶尔一次,路过那瘦小的树下,捡拾一个小红果,放在嘴里,竟然甜津津的。此后,瘦小的我就成了那棵瘦小的树的常客。
雨后初霁,阳光明媚,那棵树修长的枝条上碧绿的叶片被照得油光发亮,就在这碧绿的叶片中间,一闪一闪的,似乎有青青的枣子大小、外带疙疙瘩瘩小米粒状的东西,昂起头来,仔细看去,有的还略带浅红,样子特别可人。嘴馋的我总想方设法爬上那棵桑树,摘下大大小小、红红紫紫的果实。
刚到小城工作,每到暮春、初夏,女儿就读的小学门口,总有提着篮子卖桑叶、桑果的妇人。从孩童口中得知,我家池塘边的那棵树是“桑树”,那树上的叶子是“桑叶”,那树上结的红红紫紫的果实是“桑葚”。
跟云说起小时候的“无知”,她禁不住莞尔一笑。她说她小时候特嘴馋,田里、地里、山间能吃的野果都吃过了。是啊,那时候的孩子谁不嘴馋呢,因为我们的童年充满了饥饿。云说她最爱吃的就是桑葚,还说桑葚变黑时最好吃。看来今天这树上青青的果实,不能满足我们的味蕾。
隔了几天,约摸桑果成熟了,云又邀我前往“看望”那棵桑树。来到树下,果然树上的果实变成深深浅浅的红,还有几个变黑了。云伸手摘了最黑的给我,这种熟好的桑葚,那才真叫着好吃。捏一粒放在嘴里,不嚼已感到津津有味。待玩赏一番之后,用舌头轻轻一舔,酸甜口水自流。吃起来要比上乘的葡萄还好吃,它不但没有葡萄那种皮儿和籽粒,而且化在口里,你很难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自己却还陶醉在无边的幸福之中呢?当我要伸手摘果给云吃时,她说她已经吃过了。可爱的云,总喜照顾我。
后来,我们每隔几天光顾那棵树,我们要等待青果慢慢变红变黑。等待的过程我们也渐渐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个过程,欲速则不达,要存着气,从长计议。
闲暇,读到《诗经》中的诗句“灵于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方知,古代帝王都关心桑事。
要说也是,桑木这种树,原本应该属于南方,桑叶是用来养蚕的。可不知为什么,古老的《诗经》“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和李白的《春思》“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关于桑树的描写,却都属于北方。看来古代养蚕并非南方专利。身处南北方交界的我,好想闲暇时,种桑养蚕,品尝桑果。
2015年10月5日
作 者 简 介
赵思芳,河南信阳市第九中学教师,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文学爱好者,所写散文散见于《大河报》、《华文选刊》、《核桃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