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野生大红袍/梁翠丽
想来对茶的癖好如同对人一样,非有些与众不同的特点,才能上得了眼。这到底失去了一些平和之意,可是,这是我真实地与对方对接的一种方式。我知道,从小到大,不曾改变过,这样的秉性,让我确信有前世与今生。
对于野生大红袍的喜爱,亦是经了万水千山的等待。自小时候沾染茶味开始,至今已有四十余年的茶龄,可这并不代表我是懂茶之人。真正的懂,是心里的柔情蜜意,一时不见,便是心慌。我于茶,只是随性,欢喜则是,挑剔则是,却并不痴迷,一直遇到了野生野生大红袍。
野生大红袍茶,撩人的是一个“野”字。那个字带来的是远山的旷达、舒朗的自如、自由自在的闲散和厚重大气的沉稳。我是那么致命地爱上那种“野味儿”,仿佛由来已久,再缀上大红袍的品名,简直觉得是一款上等的柴烧瓷器了。或者,我们的相见,只是为了赴一场前世的邀约,否则何以一见倾心、再见相守了呢。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有阳光的春日午后,在朋友的茶室,挑战了他家几种高端茶的霸气,兴奋自是有的,可并无眷恋。龙井、普洱、滇红一应俱全。好茶自己确实会说话,连说话的艺术亦别具一格。龙井的清纯、干净,普洱的厚道温柔,滇红的贴心贤淑,无一例外符合我的审美,但自始至终的距离感,让我意兴阑珊。
朋友见喝得有些倦意,自说自话地打开一款茶,说这款野生茶,放的时间有点长,差点被遗忘掉了,今儿打开尝尝,会不会让你的味蕾跳舞呢。我笑,他知道,我从不吝啬对好茶的赞美,常常说,呵,那是一些让舌尖跳舞的味道啊。
打开的一瞬间,并无异样。朋友说,什么样的茶,都得过水,不过水,怎么考验它的再生能力呢?这话倒是有些哲学,牵动了人心里一些情绪。
依旧洗杯、注水、洗茶、冲泡,一溜程序下来,空气中已然弥漫这一种说不出的香气,仿佛一种清新剂,立刻让人兴奋。喝上一口,呵,舌尖被一种古朴、憨直、清新、还有一种散漫的阳光气息所霸占,那种体心贴意,那种直至内心,那种如愿以偿,还有那种掏心掏肺的简单直白啊,简直要拽出人心里的眼泪了,好喝的不得了。
茶中浸染多年,我从来都知道,茶各有品性,会在水的协助下,最大限度地呈现他们的韵致,比如茶香、比如茶形。可是,这款野生大红袍,却好似没有准备好就上了考场的小学生,不经意间,就考了个满分,懵懂之间,纯粹的笑意,彻底摧垮你心中的块垒,一副没心没肺的爽朗直白啊。
这不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么?
我喜欢这样的好,彼此之间肝胆相照,没有藏私,没有裹挟,没有冲突,不进行利益分割,好就是一个简单的呈现,没有任何的附加。
就那么一直喝啊喝,喝到时间成了我的伴侣,喝到晚鸿归巢。在沉静、内敛、低调、深情的对视中,我们已形成彼此深深的审美,那审美,是镌刻了记忆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喜欢,是一种干净的契约,无关风月。
朋友说,这是一款被忽视了的茶,太多人可不待见它的“野味儿”哦。
我说,若没了这野味儿,便是没了英雄气概。茶啊,温柔和顺的太多、中庸敦厚的太多,遇见一种“野味儿”却不易,恰如世间男子,得的便是那股英气。那英气,自带天地风华,有着不能比拟的君子之风。
和朋友说了野狐禅。他深有感悟地说,看起来,“野”太多时候,源自于心。而他更不知,我对于“野”的理解,竟那么多的涵容。既在世间,难免因果;既有因果,何必受困?坦然去面对,便是“野”有所至了。这样的洒脱,不恰是英雄气概么?
我深知,一款原始的野生茶,可以有不同的未来。有的时候成为普洱,有的时候会成为正山小种,还有时候成为黄茶或者白茶,却总是以为,配以大红袍是再也恰当不过。“野生”总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可成了大红袍,就有了温柔的红尘味道,那“尘”味也是妥当的,可以适当地化掉“野”字的凛冽,成了不偏不倚的世间味道,是适合人心的,如同人家屋顶的炊烟,不尽的是温馨,不尽的是安详。
自此,它成了我的至爱,成了我的日常。日常,是最要命的,那是一种空间和时间的霸占,可是,心头好啊,必是有了因缘的,何须拒绝?得“野”之意趣,亦是一场清欢啊。
人到中年,与这野生大红袍的相知相遇,我相信这是冥冥中的安排,它让我的精神里,从此有一种亮亮的、弥散着野趣的洒脱。那是一种提醒,更是一种释放。
恰恰好啊,没有早一点,否则,年轻的孟浪与躁动,何以读懂这样的野趣;没有晚一点,在我的味觉还有敏锐的分辨里,会珍惜这样一份“野生”的心意。这是中年里的缘分,是自然而然的遇见;是茶的江湖烟雨,亦是我的花开富贵,得之,是地久天长的情分了。
这是生命的宗教旗帜么?
且不去管,且无需管,我只知道,自此,这一款野生大红袍与我,两两相知,在时光流转中,同唱一曲人间清味。
作 者 简 介
梁翠丽,女,副教授,山东荣成市作协副主席、威海市文化名家,出版散文集《一路花开》,散文作品多次获奖,现供职于威海海洋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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