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群丨俺娘
小时候,家穷。姊妹四个都被母亲塞进了学校,四岁的我背着娘用一只破化肥袋改装的简易书包,到邻村的建在破牛棚的小学听老师读a、o、e,作1+1=?的数学题。老师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成了我的保护伞。娘似乎把我们给忘了,拼命的出工,拼命的挣工分,拼命的干男人们才做的粗活。这年秋后分红,我们家终于吃上了全白面馍。望着热气腾腾的锅灶,娘又一次流下了泪水,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大嚼香甜的白面馍馍,娘垂下头轻轻的一声叹息,似是自言自语。
我们姊妹四个小时候穿的全是娘灵巧的双手作出的鞋:白底黑帮,式样精巧。那时我也和娘比起了高,溜过眼去,我已能越过娘的肩,看到他的脖子,愈梳愈稀的头发,盘在后脑勺上,用几个卡子交叉挽住。农活稍一放松,娘便起早贪黑,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油灯下凑得更近了,时不时用干瘦的手拢一下溜到额前的发丝,免不了计生咝咝的声响,戴在右手指上的手顶子已磨得近乎于光滑洁白,在湖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她的身影被微弱的光线和针线拉弯变长。
肚子的饥饿并没有阻止我们的身高,尤其是脚毁鞋更厉害。娘又干脆向捡破烂一样,捡拾别人扔弃的旧胶鞋底,回来只需纳鞋帮,用针线紧紧的定上。这样,一双简单漂亮的鞋迅速的套在我们的脚上,支撑着我们快速长高的身体。邻居都说娘会算计,娘总是淡淡地笑着说:“没法子,好一些,我也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快开学了,我的学费还没着落。我每天拼命的干活,只为不愿看到娘布满愁颜的脸。俺大那一年得了病,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娘没有多余的话,有时只用一双下限的眼睛黯然凝视着这一切,每天进进出出。开学的那一天,娘早起的油灯唤醒了鸡鸣。我睁眼一看,娘已替我打好了行装:一支简易的手提袋,一个捆的板板正正的背包。娘叫醒我,递给我一个裹的严实的小布包,平静地说:“这是560元钱,我把你姥姥给我的戒指和耳环卖了,有点便宜,总算救了急。”我一听又惊又喜,我没有伸手。娘似乎有些伤感,说:“孩子,这些东西已经刻在我的心里,我想,姥姥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那一天,娘送我十几里,我怀揣着娘和姥姥的两颗心。
车起时,娘背转身,转眼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那天的风刮得好急。
对于娘的良苦用心,我小时候是无法完全体谅的,只是现在,有如一杯陈年佳酿,夜阑风轻,愈品愈有味。
作 者 简 介
吴群,笔名“舞君”。语文高级教师,河南省首批名师,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者。有作品散见于《作品》《飞天》《广州文艺》《都市小说》《中文自修》《辽河》《天池》《小小说选刊》《博爱》《散文家》《散文选刊》《河南日报》等报纸杂志;曾获2009全国散文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