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明月照晟熙第二卷 | 第38章：偶救珠娘

　　十月，合浦。

　　

　　这日，夏安进了合浦县，燥热的微风带着海腥气拂面吹来，空气湿热，衣衫渐渐地有种湿粘在身上的感觉。

　　骑在马上四下打量，街边不少做珍珠首饰的作坊，街面却是冷清。偶尔见一些肤黑体瘦的男女三三两两，无精打采地走过。

　　

　　路边饭店里突然传出吵闹声，接着，就有个年轻女子被人一脚踢出大门，在沙地上滚了几滚，滚到了耕云的枣红马前，慌得耕云死拽缰绳，枣红马一声嘶鸣，人立起来，才勉强避过。

　　

　　夏安赶忙翻身下马，将缰绳往耕云手中一塞，跑前两步绕过马头去察看发生了什么。

　　

　　店里窜出两名店伙，大声斥骂：“没钱还来吃！你当爷爷这里开的是施粥铺？！”边说边上前大力踢踹那女子，这女子也不躲避，只伏在地上，毫无声息。

　　

　　夏安一看，当街打女人？赵府上下从来就没欺负过女人。上前拦住：“不要打了，多少钱，我给！”

　　

　　两个店伙一看，外乡人挺有钱的啊，嘻嘻笑道：“你看上她了？你给钱？她来这里骗吃好几回了！要两吊钱！今天她再给不出钱来，我们就送她去官府，卖了她抵这饭钱。”另一个店伙叫道：“这么瘦！五百文钱也没人要！长得再好看的丫头也要不了一吊！”

　　

　　地上女子低头伏着，也不知是死是活。耕云安抚了马儿，也下了马，见那女子衣裳破烂不能蔽体，从马背上包裹里抽出一件短褂丢在那女人身上，抬头气愤道：“她吃了什么，居然要两吊钱！”

　　

　　夏安忙拦住耕云，心想：出门在外，少生事端！掏出二两银子往那店伙手上一拍：“身上没带铜钱，这是足足的纹银二两，你看好，人我领走了。”

　　

　　那店伙接到手中，一个户部铸造的五两纹银，夹了一半，剩下的足足超过二两，见这外乡人穿的布衣布裳，随手就能掏出二两银子来，不由得有些不信。将银锭放在嘴里，拿牙一咬，确是真的。眼睛一亮，对面的店伙一看他的眼神，知道是真的了。二人笑嘻嘻地回到店里。

　　夏安回身扶起那女子，见她年纪不大，二十不到，肤色黑黝黝的，气息微弱，嘴角还有一抹血。夏安打小陪着赵晟熙站桩练拳，还有些力气，将那女子抱上马鞍，扶了，跟路人打听了医馆，三人二马，去了医馆。

　　

　　这边赵全林早就收了京城里的信，知道夏安要来，收拾好了屋子，就在等他。见他带了一个黑小娘子回来，有此诧异：“你怎么带了个采珠女回来？”

　　

　　耕云笑道：“全林哥，是捡来的。”把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赵全林赶紧招了粗使丫头桃娘，帮忙将那女子抱进屋去，擦洗更衣。接着领着夏安耕云两人到安排好的房间安顿下来。

　　

　　忙完这些，夏安、耕云这才跟着赵全林坐下吃茶休息。

　　

　　夏安问道：“全林哥，你咋知道这小娘子是采珠人？”

　　

　　赵全林道：“合浦土地贫瘠，地里出产甚少。此处人多靠采珠为生。你看她的腰，采珠人下水是要绑绳子在腰间的，腰间多有印记。”

　　

　　耕云好奇道：“全林哥，珍珠那么贵，这采珠人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上呢？”

　　

　　“哎。”赵全林叹息一声，“现在合浦的珠蚌采的太过了，越发的少了。采珠人采的珠，勉强够交官府定量。采珠人多靠私下采珠换米过活。这个以后再说吧，先说正事吧。”

　　

　　

赵全林起身抱出帐册给夏安看了。夏安打开一看，发现不是过去想的那样五十亩海田，而是有两百五十亩。一抬头，赵全林就笑道：“这是老爷后来给添的两千两银子，这才买了这么多。”

　　

　　耕云掐起手指，一五一十地算了起来：“这得要不少银子啊。按先前想的，找人买竹子做筐，再安排吊在海水里，雇人看护，这得不少钱啊。”

　　

　　赵全林拍拍他的肩头：“连耕云都会计算这些个了啊，那我真是多了个好帮手。老爷给的银子还有五百两在我这里，若是不够使，再跟老爷要吧。看着老爷的意思，是挺看好这块的。”

　　

　　三人商议了一番，敲定了赵全林主理这里的事。夏安负责大量地收购珠贝，收集鱼眼珠子。耕云雇佣匠人，采买竹子做成筐。只是这养珠人还没有安排妥定。

　　

　　议定完了，夏安就去看那女子醒了没有。大夫说没什么事，主要是饿的，有点淤伤，开了伤药，交待喝几天粥，有饭吃了，就能好了。

　　

　　那女子已经醒过来了，见有人进来，缩在床角，拿薄被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夏安一笑：“你别怕，我刚才在店门口救了你回来。大夫说了，你没什么伤，吃吃养养就好了。”夏安说完，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也就退出房间。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那女子端了一钵海带汤进来放在桌上，给夏安行礼：“感谢恩人。这是我亲手烧的汤。感谢恩人为我费银二两，珠娘记下了，他日有了银钱，定当奉还。”

　　

　　夏安赶忙回礼，看见珠娘换了干净衣裳，有点小，许是丫头桃娘的。

　　

　　赵全林有些好奇，温言问道：“珠娘，看你谈吐与别个有些不一样。能说说，怎么流落到这般田地么？”

　　

　　珠娘红了眼低头道：“都是娘亲教的。父亲和大哥采珠遇到风暴，没能回来。母亲悲伤过度病了，小女子只会采珠，现在珠儿难采，只好借债为母医病，后来母亲病故，两间草房也抵给债主了。小女子身体虚弱下不得海采珠，只能……”说着，泪珠儿滴落。

　　

　　夏安闻言，心中难过，赶忙劝慰：“珠娘别哭。如果不嫌弃，就在我这珠场做活吧。我这里正缺懂珠人。”

　　

　　珠娘抹了泪珠问道：“恩人，可是要养珠？”

　　

　　赵全林惊讶了：这养珠一事，可没张扬过啊。忙问道：“珠娘，你怎么知道的？”

　　

　　“合浦，都是采珠，海中有池。恩人说珠场，小女子猜测是养。”

　　

　　好个聪慧的小娘子。赵全林心中一动：“那么珠娘你知道养珠么？”

　　

　　“这个……小女子不知道，不过小女子知道辩珠蚌。”珠娘回答。

　　

　　“哦，这样啊。那就请珠娘在这里住下，我雇你帮忙做些杂事，除了吃住，一月再给你二十文铜钱。你可愿意？”赵全林问道。

　　

　　珠娘点头应了。

　　

　　吃罢晚饭，夏安拉了赵全林道：“全林哥，为何不让这珠娘帮忙养珠？”

　　

　　赵全林低声道：“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不知这珠娘的底细，所以我先留下来，观察几天。明天我安排人去打听一下。”

　　

　　夏安心里暗暗佩服：全林哥果然比我见识多。出了门才知道要学的东西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