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坊 ‖ 蔡军:一只独立特行的蚊子(散文)
【编辑絮语】“名家坊”是《毛白菜》微刊的一个特设栏目。每次我们将隆重邀请一位名家出场。或推出其最新力作,或介绍其成功经历,相信总会让您大快朵颐。本期出场的是作家蔡军(笔名老蔡的菜园子)。
我这人,不太讨女人喜欢,却非常招蚊子爱。一群朋友外出,我就是天然的猎物,蚊子最爱袭击我,和我在一起,你甚至不需要携带灭蚊水,防咬剂。我以血肉之躯独自抵抗强大的蚊子军团,以牺牲小我而保全大多数人全身而退。萨埵太子舍身伺虎,得往生天。看来,我具有佛陀的潜质,没准也能大彻大悟,长生飞天。
蚊子喜欢六种类型的人,很不幸,我中了三枪,体温高,爱运动,喜出汗,三枪拍案惊奇,枪枪致命。为防蚊子袭击,我常常全副武装,再热的天气里都不敢暴露肉身,就差纱巾蒙面了,当然我不敢,被怀疑成基地组织的同伙,下场会更惨。我就纳闷了,蚊子为什么单单就喜欢上了我,皮操肉厚,其貌不扬。我的那些个女闺蜜个个如花似玉,细皮嫩肉。损友告诉我,喜欢咬人的蚊子都是女的,异性相吸。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哥这么有魅力。
记不得在哪本武侠小说里看过,有一位内功特别深厚的武林中人,最喜欢把自己的手臂暴露在蚊虫面前,引诱蚊子上钩,每当被色诱的蚊子将细细的吸管附在手臂上时,他就开始发功,让蚊子进退失据,挣扎不得,然后就将蚊子的腿一只一只撕扯掉,只留下那根若隐若现的针,有人分析得出,此人睚眦必报,极为凶残歹毒。每次被蚊子亲密接触,遍体鳞伤时我就想像着自己是否也会这一招,可惜次次功败垂成,看着酒足饭饱的蚊子潇洒的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点儿内疚,我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小时候,家里条件差,母亲用艾蒿熏蚊,蚊子跑没跑我不知道,我跑了,因为我闻不惯那个烟味儿。每晚夏夜乘凉,母亲会坐在我身边,用一只大蒲扇不停的扇啊扇,生怕我又被蚊子叮咬。后来家里省吃简用,在供销社买了一顶蚊帐,每天晚上,当我躺在床上数绵羊的时候,母亲就会把头伸进蚊帐里,寻找漏网的蚊子,每一次击毙作奸犯科的蚊子时,手掌心就会有一滩我的鲜血,我在母亲的击掌声中渐渐长大。记得高考前,最温馨的一幕是,父亲天天半夜来到我的房间,蹑手蹑脚打开灯,满屋里寻找蚊子,有时我会被父亲的掌声惊扰,一头拾起来,疑惑的叫一声“爸”接着倒头又睡。这个世界上伴我成长的是父母,当然也有蚊子,父母是大爱,蚊子满满的都是恨啊。
那年在基层,参加社教,社会主义农村教育,想起这事我就忍俊不禁,我连自己都没有教育好,哪有资格教育别人?同吃同住同劳动,环境差点,条件苦点,我都不怕,就怕夏夜里铺天盖地的蚊子袭扰。第一晚,我就玉体横陈,成就了蚊子梦寐以求的饕餮大餐。第二天我跑遍了方圆几十里求购蚊帐,可惜这东西在农村金贵的很,花钱都买不到,晚上绝望的我开始思考人生,我是谁,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的存在有无意义?当万籁俱静时,我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筋疲力尽,沉沉睡去,啊,伟大的蚊子,你咬的是我的肉体,却催生了我的思想,你差点见证了一位哲学家的横空出世。
前些天,在西安培训,我的宿舍在十六楼,原想着君住大楼上,妾住大楼下。日日思君不见君,你还咬个啥?为了呼吸点新鲜空气,我将窗户大开,傍晚凉风习习,好不惬意,结果晚上睡熟后,灾难降临了,可恨的蚊子不顾危楼高百尺的艰辛,以只愿君心似我心的痴心,不负相思意的攀窗而入,开始表达对我的不离不弃,我被一阵又一阵的奇痒难禁惊醒,与蚊子展开了坚苦卓绝的斗争,我关闭门窗,打开所有的照明,一寸一寸光复大好河山,一只又一只飞扬跋扈的蚊子在我的三八大盖中毙命,每一只无不是饱饮我的鲜血,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最后一只,太有创意了,特立独行的趴在天花板上,任你山摇地动,我自岿然不动,这也太藐视人民群众的智慧了,我拎起枕头,三点一线,用足了力气,往上一扔,哦,买糕的,伏惟尚飨,呜呼哀哉了。可恨的是枕头上绽放出了一朵鲜艳欲滴的梅花,这让我有点心虚,生怕第二天服务员大妈狐疑,于是连夜清理罪证。可恶,第二天,一整天昏昏沉沉,伤痕累累,杀蚊四只,自损八百。
台湾有个女作家,讲过一段关于蚊子的故事。有个和尚,修行的地方有许多蚊子,他从来不杀生,反倒是把衣服脱光,光着背脊让蚊子叮咬,后来他成了大师,据说每次他讲经,都有许多长脸尖腮的人来听,师父说,那些信众就是他供养过的蚊子。这个故事让我崩溃,难不成,我每一次消灭的蚊子来世都会成为我的仇人?还是每一只蚊子都携带着某种神秘的使命,专门到人世间来探知和侦测具有慧根的人?那么下一次蚊子再突袭我时,我会不会不愠不火,充满我佛慈悲款款深情的对蚊子表白,爱就是奉献,请尽情享用吧!你傻还是我傻?看来这个故事对没有禅意缺乏诚心的我没有丁点儿点化作用。
上大学时,我有一个同学,姓文,大家都叫他蚊子,这哥们儿确实像只蚊子,讲话轻言细语,老师提问时他面前不放个话筒,基本上只见鸟儿面,不见鸟儿叫,胆子也看起来特小,可是后来有一件事彻底颠覆了大家的看法,为了女朋友一句话,你要是能够成为学霸就跟你好,居然去教务处偷卷子,结果自然招致了校方的残酷镇压,成了蚊子式宿命的最好注脚。再后来,蚊子这小子居然成了成功人士,专门研究红外线探测仪,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当然,他和那位漂亮的师妹再也没有后来了。
撇开蚊子的攻击性和嗜血性,其实蚊子还是很有特点的,比如这厮从来都是单兵作战,像一位身怀绝技的江洋大盗,飞檐走壁,随风潜入夜,触物细无声,神不知鬼不觉盗取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它绝不像蝇蝇苟盗的苍蝇,发出讨厌的嗡嗡声,成群结队追逐腥臭,赶都赶不走。蚊子这家伙经常独自一个哼着拉网小调,顽强的与强大的人类作斗争,它把领袖的游击战争发扬光大了,敌驻我扰,敌进我退,敌疲我打,让你首尾不能相顾,常常让你七窍生烟却又计可施。天网虽然恢恢,却唯独给它常常网开一面。它是昆虫界的狼,高傲而孤独,从事的是天底下最危险却又最刺激的玩命生涯,当你了解了它是生理需要,为了哺育后代而茹毛饮血时,你就知道了它渺小中的伟大。
蚊子的寿命都很短,一般十天之限,最长寿的雌蚊子也只能活到一百天,它的飞行距离却最远可达上百公里,这小东西非常顽强,繁衍后代的能力让人惊讶,一只雌蚊子能产下高达三千多个后代,积少成多,假如蚊子像人类一样记仇的话,你把它母亲干掉了,它的儿孙能像蘑菇云一样将你包围进而五马分尸,幸好蚊子的恩怨不是那么分明,它常常只是抱着宿命般的信念偷袭人类,要么生要么死,只要一朝不死,它就会造福成千上万子孙后代。当然蚊子最为人们诟病的是它能传播各种疾病,比如疟疾,每年大概造成三百多万人死亡,是少年儿童最危险的杀手,所以也决定了它被人们镇压的命运。曾几何时,做为四害之一在那个极度夸张的年代里遭到大肆剿杀,可这家伙像遍布原野的草儿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科学证明,蚊子并非对某种血型情有独钟,除了我所据有的三枪牌标志外,蚊子妥妥的还是少妇级别的重量杀手,特别喜欢那些化过妆的,抹过香水的,以及怀上孕的妇女同志们,它还像男人一样偏好那些,要想俏一身皂的黑衣女子,如影随行,见缝插针。每到夏天,我都想奉劝那些穿黑衣服的漂亮美眉,珍爱生命,远离黑色,可是话到嘴边,忍住了,怕好心落个骚扰的罪名,名声,那可是哥们儿这一辈子打算用生命来捍卫的东西。
我可怜的宝贝儿子大概遗传了我的特点,每到入夏,也是蚊子的重点照顾对象,经常身上红一块肿一块的,破皮烂肉的,看着让人心疼,我也时常像当年的父亲一样,深夜悄悄的潜入儿子的卧室,为儿子驱蚊消肿,看来这辈子对蚊子,此恨无计可消除了,有道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作者简介】蔡军,笔名老蔡的菜园子,70后,秦人,公务员,文史爱好者,网络知名写手,新浪文化名博博主,唐宋野史百科签约行家。业余喜欢读书、运动,信奉梁宗岱先生的“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出版多部文集《野史更疯狂》《吹皱一池春水》《一个人的天堂》《如歌的行板》等,其中《野史更疯狂》是首部历史类通俗文学畅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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