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那些事(四)
□王名志
捉迷藏
捉迷藏,是儿童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一藏一找之间,调动了儿童天性存在的好奇、探寻、发现的乐趣。有的地方叫“躲猫猫”,淮阴方言叫“藏蒙蒙”。
70年代,农村还没有完全通电,没有月光的夜晚,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夜晚走路没有照明工具,经常会和树、墙来个亲密接触。天性好玩的小孩,每到十五、十六月色当空,就会吆五喝六,吸溜着鼻涕出来“藏蒙蒙”。那时每家都几个孩子,十二、三岁心智成熟点的孩子,不屑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而十岁以下的孩子则乐此不疲。小孩通常分为两组,一组去寻找藏身之处,一组则等待寻找。藏身的小孩经常会说,“不许偷看,等我们喊‘好’了,你们再找。”寻找的孩子诺诺连声,却也有不守规矩的,斜眼偷看,结果被藏身的发现,嚷嚷着喊“不算,不算”,于是重新再藏。
大人们在田里忙了一天,回到家借着月光,哗啦哗啦洗洗涮涮,“啰啰啰啰”唤着猪,“啯啯啯啯”喂着鸡。小土狗一会儿到鸡圈凑凑,一会儿到鸭舍瞅瞅,被大人们呵斥一声,又溜到屋后蹦跳着逮飞舞的虫子。老猫通常慵懒地趴在房檐上,神情超然看着这一切,谋划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哪去逮只大老鼠。
忙妥了,大人们此刻才顾得上孩子,心情好的时候,会去找一找,还能参与一下,逗逗小孩;心情不好的时候,院子里便传出粗犷的吼骂或暴躁的尖啸,孩子们只好意犹未尽地匆匆跑回家,散乱的人影搅碎了月光,空明微漾,笼罩着整个村庄、田野、树林、河流,一切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偶尔也会有大人睡觉时,数数孩子,发现少了一个,便出来一声接一声呼喊着孩子的乳名,然后急急地挨家挨户寻找,最终在草垛里把呼呼大睡的孩子拖出来。只怪他“潜伏”太深,难以寻觅,竟然梦入他乡了。
野味
清明前后,春风一吹,乡村野菜的味道,随风飘荡。
疏篱边,香椿已经一簇簇,冒出紫红的叶芽,泛着油嫩的光;堤坡上,枸杞蹿出密密的嫩茎,散发着亮绿的幽香;枯叶下,野蒜抽出柔弱的线叶,东一绺,西一绺,如少女的青丝;丛棘里,蒲公英开出黄艳艳的圆花,肥嫩的齿叶要赶紧采撷;溪头,荠菜已经铺开一片白色的小星星,稍不留神就过了采摘的季节。
这些野菜,小孩子并不爱吃,香椿、野蒜味太冲,枸杞头、菊花脑等都有苦味。现在吃荠菜、马苋菜馅的饺子必须多放点肉糊,否则也有涩味。这些野菜没有肉和油的陪伴,也不太受人待见。记得童年时,母亲用嫩榆叶和玉米面混合在一起烙的薄饼,味儿真香。计划经济时代物质紧张,菜籽油很金贵,要凭票买。记得每家灶台边的墙上都挂着一个“油踏子”,用干丝瓜瓤子做的。摊饼或炒菜,蘸点油,在锅里擦一擦,就不粘锅了,且有一丝油香味。久而久之,油踏子一头就变得黑乎乎的。听老人说,有的家困难,连油踏子都没有,还要找邻居借用,其实主要是缺油,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揩油”吧。
嫩榆叶、榆钱儿和洋槐树花也是那时常吃的食物。如今榆树、槐树等都被大片的意杨所取代。吃嫩榆叶、榆钱儿和洋槐树花,要颇费周折,或者只能默默叹息,在记忆里慢慢回味。
现在说的野味大多指野生动物,当然许多也是圈养的。工业文明社会里的人,家养的牲畜肉吃腻了,总想吃些野味。疫情期间,看见网上贴出的武汉某野味馆的价目表,各式野味让人瞠目结舌,不禁感叹,这些城里人真会吃。其实在农耕社会里,大家对蛇、野鸡、獾、青蛙、麻雀等野生动物还是比较忌讳的,轻易不吃。吃出病来,没法治,也没钱治,宁愿饿着点。
洗澡
夏天的中午,鸣蝉声把热浪推向高潮,芦花鸭、大白鹅一大早就咕咕呱呱奔向池塘,水牛伏在水里不时甩打着尾巴,小土狗躲在阴凉处伸着猩红的舌头,鸡子在泥坑里啄着羽毛打滚。大人们通常裸着上身,攥着芭蕉扇,头上敷着冷毛巾,在树下藤床上,或干脆在地上铺个芦苇席子午睡。小孩子乘机结伴到池塘或河里洗澡、耍闹。
洗澡确实具有相当的危险性,通常要大人陪伴,或者要大点的水性好的孩子带着。俗话说“近路怕鬼,远路怕水”,不清楚的水域危险性更大。不会游泳的男孩子光着屁股,趴在浅水处练狗刨,一个夏天过来就变成了“小黑鬼”。大人们说,想学游泳不喝几口水是不行的,喝水的滋味真难受。不过看着大点的孩子在水里自由的游动,小孩子还是奋力的喝水、狗刨。今年刨不会,明年夏天再刨,刨着刨着就慢慢漂起来了,刨出了满满的幸福感和自豪感。
本领练好了,就不屑于在池塘里和鸭子、白鹅争地盘,舞台悄悄地转向了大河。看着大孩子一口气游到河对岸,满眼都是小星星,试探着向河中间游了几米赶紧回头,害怕气力不够,游不回来。不知不觉间游泳的水平增长了,潜水、仰泳、自由泳、踩水,都不成问题。
在岸上看大运河,不宽;游到河中间贴着水面看,感觉两岸很远。也不知深不见底的脚下是否有大鱼,或者水怪啥的,心里忐忐不安。想起老人讲,河里有水怪,舌头伸出来像大荷叶,上面还有花花绿绿的疙瘩斑点,听起来挺瘆人,确实起到吓唬小孩子的作用。
再大点就啥也不怕了,心也野起来,疯起来,常常游到河中间爬到来往的船上。有时被船家拿着竹篙赶,就一头跳进水里,再爬下一艘,感觉自己就是《水浒传》里的“浪里白条”。
有一次母亲在村里找不到我,爬上河堤对着我又哭又骂,我觉得在小伙伴面前很没面子,心里气鼓鼓的,又不敢反抗,只得悻悻而归。再长大点,慢慢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收敛了很多,也明白男子汉就要为家里分担家务,不能变成一个“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