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圆坟
清明圆坟
文/包建福
清明节又要到了,清明节前圆坟是我们家乡的祖传民俗,主要是通过修缮坟墓来表达对祖先的怀念。今天我也专程开车回到老家包圩村去圆祖坟。我将爹爹奶奶的坟上的荒草铲除,添了新土,拍光,做了坟头,接下来就是烧纸叩头。很惭愧由于多年没回来,我一次性烧了很多纸钱。现在的冥币和人民币图案惟妙惟肖,但面值却很大,都是1000万一张的,我担心会不会引起冥国的通货膨胀。 爹爹和奶奶都是在我长子出生那年去世的,奶奶很遗憾没有见到重孙;爹爹走的时候因见到了重孙而很满足,视死如归。爹爹从来不生病,就是因为拉肚子在渔沟镇医院挂了好多天的吊针没有好,他也知道家里实在没有钱了,坚决要求回家不治了。到现在想起来我都很内疚。
爹爹一生经商,是个正宗的生意人,因为曾经卖过油,外号叫“卖油大爷”。“顾客是上帝”“顾客永远是对的”,这些话最早就是听我爹爹说的,现在想想很有道理,顾客上门就是想和你做生意,你要想方设法使之成交,从而或多或少地产生利润。他的“生意经”让我受益匪浅,使我成为自认为还算成功的小商人。爹爹身材瘦小,活像鲁迅先生,生活的压力使他腰有些弯。他喜欢剃光头,后脑勺有一个豆粒大的疙瘩,粗心的剃头匠每次把它弄得流血,都被爹爹骂得狗血喷头。
从我记事起他就是一个摇着拨郎鼓走村串巷的货郎,用破布烂棉花换针换线换洋火,后来发展到集镇上摆摊开店,由行商变为坐贾。他很有生意人的自豪,常说“家有万贯,不如日见分文”。我敢说要是搁现在他肯定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商贾。可惜生不逢时,当时做生意被说成是“投机倒把”,有两次看到他把咸鸭蛋放在粪箕里装扮拾粪人去给大队治安主任送礼。爹爹能吃苦,他走路都是一步一步数的,从甲地到乙地是几里路他说得最准了。经常到淮阴和众兴去进货,半夜出发,要走几十里路,下午早早就挑着担子回来了。爹爹胆子也特大,那时候土匪多,有一次走夜路被尸体绊倒了,他回头摸摸那尸体还没冷呢。
爹爹一生有两个嗜好,一个是喝酒,喝了一辈子,酒量就是两小杯,他把打回来酒的瓶子系上绳子,挂在墙上,回来就套在嘴上喝两口,有一次我奶奶把煤油瓶也挂在墙上,爹爹回来照例猛的就是一口,竟然阴差阳错地把他老胃寒治好了;还有一个就是会放屁,每天频繁地放屁,不分场合地放,肆无忌惮地放,光明磊落地放。记忆犹新的一次是他从汪塘挑水回来,矫健的步伐加上扁担的压力把他的一个长屁打碎,变成了一步一屁,节奏均匀,抑扬顿挫地一路放了回来。每次想起来我都会笑出声来。
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爹爹就想把做生意的路子教给我,给我带到淮阴的大宋和小宋家里进货,这是当时小商品唯一的秘密进货渠道,在石码头一个很深的小巷子里.相当于现在的汇通市场。爹爹说生意人“借本不借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奶奶简直就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奶奶身材高大,长四方脸,镶着金牙。和许多清朝女人一样,奶奶也是裹小脚的,脚裹得很尖,连现在人的三分之一大都没有,每天用丈把长的白布把脚裹得紧紧的,新社会不用裹脚了,奶奶说不裹反而不习惯了,还是天天裹。别看他脚小,走起路来一阵风,男子汉不带小跑都跟不上,赶渔沟到八集来回几十里很轻松,逮到小偷当街就打,不让须眉,比爹爹强势多了。老家原来有几棵七八米高的大桑树,奶奶70多岁了还能爬到很高的大桑树上捋桑叶养蚕,树稍连鸡蛋粗都没有,她站在上面能把桑叶捋得一个不剩。这么高的树我们当时都爬不上去。至今在我的脑海中还常常点击到一个七十多岁的小脚女人站在七八米高的树梢上随风摇曳的画面。
奶奶不识字,扁担长的“一”字都不认识。别看他不识字,可算起账来比爹爹打算盘还要快,且准确率高。爹爹说每次新版的钱、布票、粮票出来她都是认上面的颜色和图案,根本不认你什么阿拉伯的12345。奶奶喜欢吃零食,兄弟姐妹中奶奶最喜欢我,每次有好吃的我总能分一杯羹。奶奶很迷信鬼神,经常突然头疼病发作,就会叫我去喊隔壁的二奶奶来占卜。二奶奶将镜子放平,用铜钱或硬币立在上面,如果几秒钟不倒,证明有某鬼魂作祟,她就联想到曾经从某人坟前路过,就是这个鬼魂在找她,于是叫爹爹到岔路口给某鬼魂烧点纸钱,并口中念念有词。果然就好了。每次都如此。现在想想就是阵发性偏头痛,就是不烧纸也会好的。奶奶很怕死,在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火性高,拉我一把”,意思是说让我以旺盛的生命力帮她驱除魔鬼,挽留她的生命。可惜我无回天之力。
二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爹爹奶奶音容宛在,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我伫立坟前不知不觉已近黄昏。连忙驱车赶回,写下此文以缅怀我的祖父祖母。
2015.3.24
包建福,1964年3月出生,淮阴区包圩村人,现在淮安市清江浦区大治路25号从事手机、手表维修工作。电话:13094940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