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疑案 | 原乡文学奖征文（小说）
疑案
刘明
清早，7点20分，路上行人稀稀拉拉，微风习习，梁超骑着电动车由东向西去上班，刚骑到巷口，正要横穿马路向南拐，一辆轿车从南向北开过来，司机贺源来不及刹车，只听“咔嚓”一声，轿车撞倒了电动车，就在轿车停下时，轿车的后轮正好轧在梁超的头上，头骨顿然薄如烧饼，地上白脑红血一滩，甚是吓人，梁超死了。梁超妻子赶来见状，一声悲呼，震得路旁树叶嗖嗖下落。
交警处理事故，梁超左拐横穿马路没留心左侧来车，应负百分之四十责任。贺源过巷口没按响喇叭做警示，负百分之六十责任，车损自修，包赔对方125850元。梁超的妻子在交警队哭天喊地，她一直闹着说梁超死得冤枉，此事定是有意谋害，一定与沈贵有关。
沈贵何人？说来话长。5年前，沈贵的父亲沈富，在市华新街尾开了个杂货店，所卖商品小电器、水暖、笤帚、铁丝，窗纱......至少有50种以上，都是市民生活用品。紧挨沈富商店也开着一家商店，卖着同样的商品。这家商店是粱超父亲粱虎开的。
两家紧挨的商店，卖同样的商品，同行是冤家。由于沈富商店开得早，服务态度好，价格灵活，回头客多，一直以来顾客盈门，生意总比梁虎的好。梁虎不服，还有点生气，但也无可奈何，他总怀疑沈富在搞不正当竞争，或者搞什么鬼，或者故意传播自家的商品比隔壁的进货渠道正规，或悄悄故意降价抢自己的生意......总之，人们遇到强的对手，一切怀疑和猜测都是难免的，也是正常的。为此，梁虎和沈富两个大老爷们，时常莫名其妙地在商店门口争吵。一次，二人竟然动起了手脚，积了几年的怨恨终究爆发，“啪、啪”，梁虎咬着牙非常解恨地扇了沈富两个耳光，沈富恼羞成怒，一个虎扑将粱虎按倒在地，抡起拳头打得梁虎鼻破血流。
二人打架后的第二天早上，沈富骑着电动车来到商店开门营业时，突然发现商店门被砸倒在地，走进店内，满屋一片狼籍，货柜被砸坏了，柜台被砸爬了，商品被砸废了，一台小电视机也被砸烂了。沈富呆呆地站着傻眼了，天转地转屋子转，满屋破烂的商品像一块块铁饼，飞来舞去直向他砸来，一阵眩晕，他直挺挺倒在了商店里的破烂商品上。有个早早来此购物的中年妇女见此情景，吓得疯子一般，站在商店门口大呼小叫，惊来一大伙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个知道沈贵手机号的年轻人，急忙给沈贵打了电话。
沈贵来了，沈贵的妈妈和妻子也来了，他们急忙打120急救电话，匆匆把沈富送到医院抢救，两个小时过去了，因沈富心脏本来就不好，加上如此打击和刺激，抢救无效，沈富离开了人间。
父亲死了，看着被砸破的商店，沈贵悲伤和气恼得要爆炸了，眼睛红得要出血，断定这一定是梁超家干的，他气呼呼地掂着菜刀，咚咚地跺着脚，要到梁超家杀个片甲不留。他的娘他的妻二人紧紧抱着他，哭着求着才算勉强劝解下，他忍着怒火含着眼泪到派出所报了案。
立案侦察开始了，现场已被严重破坏，民警们在商店里照了相，又走访了临近的居民搜集线索，一物所获。幸好，沈富的商店斜对面有个监控探头，民警急忙查了之后大失所望，此监控早坏掉了。民警让沈贵提供线索，沈贵将多年来父亲与梁虎的经商矛盾，以及当天发生的打架事件，都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民警一听，案件线索清晰可见。
梁虎和梁超被传到派出所，梁超的妻子也主动跟了过来，民警将他们分开问讯，三人口供一致，与此事没一点关系，并且连一点影踪也不知晓。一连传讯三天，口供相同。
沈贵穿梭似地每天往派出所跑几趟，催促破案，派出所也是整天走访、调查，仍无线索。所长安慰沈贵：“你不要再来回跑了，既然我们立了案，一定会用心破的，你别急，有了消息我们通知你。”
沈贵埋葬了父亲后，又等了一个多月，案件仍无一点进展，他开着车怒冲冲地来到梁超家住宅的小区，上到三楼敲开梁超家的门，咬牙切齿撂下一句话就走，“此案如果破不出来，小心我撞死你全家！”
沈贵走了，一颗定时炸弹，装进了梁超家每一个人的心里，这商店是谁砸的呢？他们猜不透是谁为自家出了气，还是谁设局陷害自家，还是谁报复沈家。他们担心沈贵真的会来报复，赶快把商店转让给别人不敢开了，梁超的父母原来是单独住的，现在也不敢单住了，搬过来和梁超他们挤在了一起。每到夜晚，一家人急急将门反锁不敢出门，每天梁超的女儿上下学，固然离校很近，原来都是自去自归的，现在都由梁虎亲自接送，梁超和妻子上下班，路上总是东瞧西望的，生怕有人突然袭来。梁超妈妈到菜市买菜，也不敢单独去，都由梁虎拿根棍子当拐杖陪着，即是中午全家在吃饭时间，也要把门反锁着吃。夜里临睡时，专门买了个手电筒，把屋里旮旮旯旯照一遍才敢上床，并特地在街上买了两把杀牛刀，睡觉时梁超和梁虎的枕头边各放一把。中午和夜里看电视，声音也不敢开那么高，生怕听不到门外的动静。夜里每当有人敲门，全家人立刻屏住呼吸，由梁超蹑手蹑脚在门猫眼看清门外人的真面目，确认是熟人时才开门。
梁超家门上的猫眼，是那种里面没遮盖的，梁超的妻子怕夜里人们在外面看出里面的亮光，特地用硬纸板剪了个圆坨，用透明胶布做吊带粘在猫眼上方，用着时可掀起，不用时可放下。一天夜里，凌晨两点多钟，外面呼呼地刮着大风，偶然有几声狗叫，梁超一家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突然又听有人“砰砰砰”敲门，全家人均在10秒之内穿好衣服，梁虎粱超握着杀牛刀，梁超妻子拿着厨房里的菜刀，梁虎老伴抱着瑟瑟发抖的孙女。此时“砰砰”门又敲了两声，唉——原来敲的是隔壁家的门，一家人比地震还紧张，差点被吓死。
就这样，一天一天担着惊受着怕，说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梁超家可许是真的做了亏心事，也许是负着极大不该负的亏心，他们怕呀，沈贵家的商店被砸了，沈富被气死了，沈贵能甘心吗？杀父之仇呀！
两年过去了，案仍然没有破出，是公安无能？还是做案人狡猾，还是个中有什么蹊跷？沈贵当然不会甘心，她真想为父报仇，他真想杀了梁超全家，但他想到年迈的母亲，年轻贤慧的妻子，年幼聪明的儿子，他是家里的顶粱柱，一旦杀人偿命，自己的家岂不毁了。他也曾想过，自己或掏钱雇人制造车祸，将梁超家人一个个除掉，但他一直未构思成熟。
梁超家更是度日如年，这担惊受怕何日是个头呀。梁虎60岁生日那天，亲戚们都来了，在街上酒店摆了两桌，梁超怕出事，花了1000元，在市保安服务公司雇了两位保安，吃饭时一个桌跟前站一位做保镖，看上去有点神经兮兮的，但不这样又怕发生意外。
生日宴后，有个年轻人喝多了。这个年轻人是梁虎的外甥，向梁虎叫舅舅的。他趴在梁超的肩上，对着梁超的耳朵悄悄地说：“表哥，两年前的事还记得吗？我花了30000元雇黑社会人干的，那噼哩啪啦砸的太解恨了，两分钟完事，我想为舅舅出气，要保密，公安局破不了这案。”这话被梁超的妻子偷听到了，她当时惊吓得尿了一裤裆。啊！还真是自家人干的！！
回到家里，梁超妻子赶快进屋换了内裤和外裤，送亲戚们走后，她立刻将屋门反锁，拉着梁超走进卧室，即刻锁上卧室门，两手哆嗦着心急火燎般说道：“赶快让你表弟去自首吧，他真把咱们害苦了，咱家现在过的什么鬼日子，他不自首，总有一天会出事的！”粱超低头沉思一会，他坚决不同意妻子的说法，“我表弟为咱家出气，咱只有为表弟保密，决不能让人家去自首。别怕，时间长了，公安局破不了案也就算了，沈贵时间一长也会忘记的，你放心，有我呐！”
说话间，一晃5年过去了，这是第6个年头，越是怕狼来吓，终于出事了，沈贵当初说过“撞死你全家”，现在梁超真的被撞死了，咋能与沈贵无关呢？
民警问梁超的妻子：“你怎么判断这事与沈贵有关呢？”
梁超的妻子满眼含泪将5年前的事来龙去脉又述说了一遍，并讲了这几年自己家里是怎样火烤油煎地过日子。
民警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就反问她：“这事既然与你家无关，何必不做贼心虚呢？”
梁超的妻子打了个激灵，“沈贵那小子硬要说是俺家干的。”
民警冷冷一笑，“按常规推理，凡有坏事发生，找祸首，首先应考虑谁在坏事中能得到好处。你想想，当初砸商店不是你家干的，谁会为你家出这么大的力呢？”
梁超的妻子实在憋不住了，脱口而出，“我老公公他外甥吴联呗。”话一出口，她有点后悔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所长闻知此讯，立刻派两位民警找来了吴联，这个5年前的疑案终于侦破了。
民警乘胜追击，再次传来贺源，重新审讯交通肇事案，“贺源，老实交待，你认识沈贵吗？”
贺源干脆利落地回答：“从未听说此人。”
民警语气柔中有刚，“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再次传唤你吗？因为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线索，你不如实交待，待到我们调查落实清楚事情真相，对你更不利。”
“沈贵是谁，我真不认识。”贺源很虔诚。
“那谁让你撞梁超的？”民警步步紧逼。
贺源做贼心虚，说话有点吞吞吐吐，“没人，那天是误撞。”
民警看出了个中有诈，“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误撞，那么巧，你骗鬼去！”
“是周安。”贺源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心理防线了，又一个疑案真相大白。
周安何人？周安是沈贵的表第，沈贵给表弟10万元，让他找人开车撞梁超，然后再撞粱虎和他的孙女。周安给了贺源6万元，带着贺源在粱超出入的巷口蹲了3天。那天清早，周安在巷口观察指挥，终于圆满成功。当时事故处理的125850元，全是沈贵心甘情愿心满意足花出的......
刘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济源市作家协会理事，在全国公开发行报刊《中国青年报》、《短篇小说》、《小小说》、《新一代》、《杂文界》、《中国建材报》、《企业管理》、《黄金时代》、《热风》、《家庭》、《西双版纳》《焦作日报》《济源文学》等发表小说、散文、杂文300余篇，小说《俺爹》2010年获中国作家征文比赛二等奖。2002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第一本作品集，2015年出版第二本作品集。现移居云南西双版纳，专职从事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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