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故里新忆之四宣爷

故里新忆之四 宣爷

文、赵亮

宣爷住在我家西邻，孤身一人，两间土坯房倒也不显得拥挤，模糊的记忆里，宣爷的眼睛有毛病，总是血红血红地怪吓人哩，以至一辈子没有娶亲，光棍一个。

我和玩伴们却不害怕宣爷，因为宣爷总会象变魔术一样，有时拿出几粒糖豆发给我们一人一粒，有时将他自己酿制的麦浮子酒倒出半碗给我们喝，甜丝丝地真好喝，喝下去一会儿可就晕乎乎地，走起路来歪歪扭扭，逗得宣爷哈哈大笑，笑眯缝了眼，就好看了许多。还记得宣爷给我们讲的故事，多都是三国、水浒的事儿，记得最清的是貂禅拜月，从宣爷的讲述里知道世上还有那么美丽的女子，能够把月亮比下去，羞得月亮躲进了云层中，使童年的我产生了许多美好的遐想。

自小我的力气就很大，在与小伙伴的玩耍中不是弄痛了这个，就是弄哭了那个，记忆里宣爷都会一边哄着我的小伙伴，一边虎着脸训我，这时他就给我们讲迥爷的故事，还会拿捏着我们的手脚，一板一眼教我们练上三招两式，一会儿就把我们逗弄的没有了事儿。宣爷既是我们的玩伴，又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可是那都是六、七岁时候的事情，就显得遥远朦胧，好似被薄雾笼罩一般地模糊不清，点滴的印象中，宣爷说要把力气用到正地方，讲述的也都是英雄好汉扶弱济贫除恶扬善的事儿，给了童年的我灌输了侠义的思想，潜移默化中产生着影响，使我最终以匡扶正义、驱除邪恶的信念投身于公安事业。

宣爷苦了一辈子，省吃俭用是出了名的，后来父母教育我们节省都是拿宣爷说事……“你看那时你宣爷，一个鸭蛋能吃好几天，一瓶香油能吃一年”！然而宣爷却是在饱了口福后神秘地死去的。

一九七几年那场大水冲进了村庄，一条来历不明，在我们村沟河汊里从不曾见过的大鱼竟窜进了宣爷的破屋里，这事儿我记得十分清楚，那天下午，白花花的阳光映照在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水面，眯着眼趴在墙头上，我看到西院宣爷门口，赵永德、赵永彬大哥赤脚站在水里，用扁担抬着大鱼，宣爷拿着刀割下鱼肉，一块块地分给邻居们，那大鱼比当时七岁的我还要高，我兴奋得啊啊直叫……

当晚宣爷饱餐了送上门的美味，可是第二天人们一直不见宣爷开门，喊叫也没有应声，待到中午，慌里慌张的人们弄开门进了屋，看到宣爷躺在床上已经死去，而且面色发紫乌黑，面目狰狞得好糁人。乡人们纷纷议论宣爷死的蹊跷，更有说大鱼是精怪来讨宣爷的命的，吓得我很久不敢从宣爷的老屋经过。

宣爷孤门独户，不仅没有后人，连亲近的子侄辈都没有，也就没有添坟烧纸的人，政府又一个劲地平坟退耕，宣爷的坟茔早就被夷为了平地，没有了踪迹。在母逝的悲哀里，我哀怜生命的消亡，今年清明就想点一刀纸钱祭奠疼爱我、启蒙我、陪伴过我的苦命的宣爷，问遍了村人，没有人能清楚宣爷的坟茔所在，在对空遥祭之后，谨以此文为念，祝福宣爷在天国幸福！

宣爷，尊号赵景宣，生于十九世纪初，卒于一九七三年夏，因出生时母亲梦到一条大鱼跳进家中，取名“鲜”，因此也叫鲜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