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陈寅恪的思想
陈氏曾言:诗若没有两个意思,便不是好诗。读陈氏诗文是件苦差,因为须明白这两个意思:即从古典中搞懂今典,才能读出文中、文外之意味。陈氏以诗证史,才情之高,并世无第二人,但也仅以诸如《柳如是别传》等书传世。陈自承“著书唯剩颂红妆”,“聊作无益之事,以遣有涯之身”,他所标举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怎样的精神?怎样的思想?却是隐而不著的。
在《赠蒋秉南序》中,陈说:“寅恪亦以求学之故,奔走东西洋数万里,终无所成。凡历数十年,遭逢世界大战者二,内战更不胜计。其后失明膑足,栖身岭表,已奄奄垂死,将就木矣。默念平生固未尝侮食自矜,曲学阿世,似可告慰友朋。”不曲学阿世,就是寅恪之“独”“自”?
在《读吴其昌撰梁启超传书后》始开国会,其纷乱妄谬,为天下指笑,新会所尝目见,亦助当政者发令而解散之矣。自新会殁,又十余年,中日战起,九县三精,飙回雾塞,而所谓民主政治之论,复甚嚣尘上。余少喜临川新法之法,而老同涑水迂叟之迂。盖验以人心之厚薄,民生之荣悴,则知五十年来,如车轮之逆转,似有合于所谓退化论之说者。是以论学论治,迥异时流,而迫于事势,噤不得发。因读此传,略书数语,付稚女美延藏之。美延当知乃翁此时悲往事,思来者,其忧伤苦痛,不仅如陆务观所云,以元佑党家话贞元朝士之感已也。”陈寅恪悲往思来,武功秘籍藏美延?还是没有说出!但可以肯定,决不是一人一票的代议制。
陈尝与梁启超、王国维同事于清华。其对梁多有讽刺,诗云:“旧是龙髯六品臣,后跻马厂元勋列。”但对王却赞语大大:“他年清史求忠迹,一吊前朝万寿山。”其表彰王溺死曰:“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陈寅恪对于中华文化之三纲六纪,决不否认,直接体认。
在《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下册审查报告》中,陈说:“寅恪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湘乡南皮之间”,面对西学东渐,陈氏主张以夏变夷,而非变于夷,用“道家的真精神”与“新儒家的旧途径”来化解疏通。陈尝对吴宓说中国要走“第三条路”,试读如下:
高举曾国藩洋务运动的伟大旗帜,跟着张之洞搞宪政改革,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沿着孔孟程朱的路线胜利前进。
置诸陈氏后人及门生故友,以为然否?自忖起寅恪于地下,亦当含笑:“德不孤,必有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