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
家,生命开始的地方,漫长行走的脚步,起点,终点,归根到底,都是家所在的地方。
这一生,我们都走在回家的路上。然而,对于远在海外,12年没有回家的堂哥而言,在他离开家转身的一刹那,故乡,就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回忆。
哪怕是很久以后,我依然会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我堂哥时的情景,那是2006年冬天的某个早晨,我们在烤火房里吃完早饭,末了,堂哥起身去收拾行李,我妈也在一旁,一边帮他收拾,一边叮嘱他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之后,爸妈把他送到门口,我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因为心里实在舍不得他走。不知道走了多远,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声音在问:我妹呢?
我再也抑制不住,跑了出来,也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看我出来了,他好像才放心了,又走了大约50米左右,他停顿下来转过头,静静地看了我们一会儿,不说再见,但我能够听懂那个忧郁湿润的眼神里所有的语言,接着他转过身去,便再也没有回头,那一转身之后,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有见过。也是那一转身,从此,堂哥对于故乡,便只剩下回忆。
堂哥的爸妈,也就是我的大伯大妈,俩人由于感情不和,多年没有在家团聚过。都说一段失败的婚姻里,受伤最深的往往是孩子,因为没有感情的俩人,他们还有重新选择另一种生活的机会,而对于那个孩子而言,他彻底失去了家的来路。我堂哥,就是那个丢了来路的孩子。他们曾住过的屋子就在我们隔壁,由于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打理,屋内一切都布满了灰尘和霉点!后院的小屋也已经倒塌,墙体散落一堆。堂哥回来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只要回来了,基本都在我们家里,在同一屋檐下,我们成长、欢笑、别离、团聚。从不拿他当外人,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
儿时,堂哥每次回来,都会带着我撒丫子玩,在屋旁的柚子树上绑一根粗绳子,再放个小板凳,就成了一个简单的秋千,我坐上面,他在后边推我,一下没坐稳,板凳一滑,我径直摔进了荆棘丛里,瞬间哇哇大哭起来。他倒是不担心,扶我起来的时候还哈哈大笑。甜瓜成熟的夏季,我们去地里找甜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成熟好了的,想去摘,却怎么也摘不下来,最后我们决定,不摘了,直接啃,于是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个没有摘下来的甜瓜啃完了,长大以后,我妈还时常拿这件事笑话我们……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我们记忆的深处。
童年有时候就像一个小小的温暖而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树洞,当我们委屈迷茫的时候,我们可以躲在里边取暖。如果能有一台时光机,我们或许还能回去,用这台时光机去找寻一些还没有变化的旧东西,像过家家一样,假装时间并没有走,我们并没有长大,一切还如少年时一样。
偶尔跟他提起的时候,他都能笑出声来。而故乡,就是有童年的地方!在这片故乡里,快乐是永恒的。苦难也是,家庭的不完整是他苦难的开始。他时常也会情绪崩溃地说:我要走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但更多时候他会跟我说:妹,你要多陪陪爸妈!不要老跟他们斗嘴。
然而他并没有在这苦难里停留多久。他天性乐观,智商也超群,他把所有的力量用在了发奋学习上。先是大学考进了哈尔滨工业大学,之后考研,接着又申请到了美国麻省理工的留学资格。他拥有着数不清的奖杯与光环,然而抛去这所有外在的一切,他仅仅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他是我堂哥,一起长大的堂哥。
余华在朗读者里说:故乡是个神奇的地方,很多时候,人只有离开故乡,才能找到精神的寄托所在,才能从崭新的视角里看到命运转折的可能性。我想我堂哥,他的灵魂,也许注定只能在别处安放。故乡留给他的快乐与痛,都是永恒的……
土地是身体的故乡,情感是心灵的故乡,我始终幻想有一天,他能够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老屋看看,尽管那里早已长满了荒草,春天的时候,会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环绕住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但那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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