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树

上图为皮远传在家中上网

民间文艺家简介:皮远传,男,汉族,生于1951年,刘家场镇郑家铺村农民,擅长作词谱曲和吹弹拉唱。现为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湖北音乐文学学会会员,松滋作协、诗词协会员。七十年代初学写演唱材料及民间文学搜集整理,稿件常发《松滋文艺》等刊。近年作品发表于《湖北音乐文学》《灵秀湖北》《心潮诗词》《荆州诗词》《锦绣松滋》《松滋诗词》《山鸣》等刊。

编辑手记:不计报酬、合力办事的乡村精神迷失久矣。读到《栽树》,我的眼睛为之一亮,现在太需要这种乡村精神了!“无聊已极,找个地方栽根树吧。”文章首段的一句简单的话就让乡村人物的精神境界全出。又不是栽在自家院子里,且还是要在石头上栽树,在一般人看来提议者就是一个憨头!然而一个憨头行动了,结果引来了一群憨头来帮忙,忙到了天黑也就栽了一棵树,还拍成影像晒到本村的打工群里。这个有人做憨事且傻乐的乡村就是我们松滋的冒甲洲!

栽        树(乡土记事)

皮远传

猴年雨水过后,天气日见晴好。老军倒背着手,在稻场上走过来转过去。“无聊已极,找个地方栽根树吧。”他提议。“人丛地密的,能利用的全利用了,哪里还有空闲处留给你植树?”我讪讪的答道。

也真是,虽然家乡不富,还算水秀山青。只是放眼望去,找不到一根像样的树——几百年的老银杏倒了,山上的马尾松换成湿地松,又一茬一茬的伐了,就连房前屋后坡边地角不多的杨柳树,楠树女真柚子树,也一根根被削头断足五花大绑的一车车拖出去换了现。

漫步河边,见一处拐角稍显宽敞,用卷尺拉一拉,约九米,留出七米路面,尚有两公尺足够挖坑栽植。正在田里打药的石侠闻讯赶来,也觉得这位置不错。

佐平和明军叔侄已到中年,长期在外务工,不仅见多识广而且敢想能干,尤其对环境美化情有独钟。听说栽树需要劳力,毫不犹豫的推迟了行程,劲头十足的加入了我们的行列。

说起栽树挖坑,许多人可能觉得轻松愉快,特别是看过某些领导参与劳动,把别人挖松的土粒铲几锹掀开去甚是潇洒。那河边悬坎上能冲走的都没有留下,能留下的只有石头。钢钎往下一杵火星四溅,提不动百十来斤的人别往前凑,心脏有毛病的人最好离远点。

俗话说:近水识鱼性,近山知鸟音。好在摸惯了石头的人路熟车轻,加上有两员年富力强的高手主阵,松一块搬一块,散一锹撮一锹,叮叮当当不到三小时,终于掘成深约一米阔约四尺的岩坑,大家稍稍舒了口气。

拖车把闲土填坑自然不是太难的事,重要的是到哪找根合适的树。不远处的林哥家倒是非常热情的愿意捐赠一根樟树,看了看总觉得细小了点,扩展开去似乎也没什么目标留在印象中。正在一筹莫展,做经销的成先生驾着辆双排座农用车停在了路边。他问明了缘由呵呵一笑,大包大揽的说:“走,上勤俭崖,偌大地方就不信找不到根树!运费算我的。”

不能不说这又是个艰辛的力气活。一行人带上挖锄钢耖刀锯缆绳,飞车上岭。在一坡杂乱的荆棘笼里,选了根离公路较近估计力所能动的香樟。割开了棘群,撬开了石块,拨松了远离蔸部的泥土碎渣,斩去了多余的根系,小心翼翼的放倒后将顶部闲枝一根根锯掉,把树蔸连同泥土用草绳一圈圈固牢。

树是挖起来了,肚子却瘪了。抽了几支香烟,依然不饱。这当儿听得有人呼唤“喝点酒再说”——原来是退休书记老元,他知道这拨人不可能带餐饮上山,预先安排家里置备了酒食。虽然没来得及想到拜年礼品,也讲不得那许多客套,吃就吃呗,算欠一份人情。

酒未醉饭已饱,又摊上事儿了。原以为三五个人把这物件弄上车应该没问题,哪曾想全力以赴使尽浑身解数,也难得让它挪一挪歩!仔细算一算,这家伙围圆两尺有余,高约二丈,加上根部那个大憨坨,少说也不低一千五百斤,会那么听使唤吗?

“千斤吊,一定要用千斤吊。”老军说。找遍了附近的机车用户,不是没人就是没那东西。“找电站,电站一定有。”有人建议。石侠迅速拨通电站电话,请求派人立马送过来。

地球不紧不慢的转着圈儿,太阳西斜了老远。等待中的人们一切准备就绪。工具一到立即行动,随着铁链在滑轮中缓慢的溜动,还有人力的肩送背扛,笨家伙终于乖乖的躺进了车厢。小四轮启动了,追着一路春风,扬起一串尘烟。

太阳还有一树高,山坳里,河面上已经让人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暮霭,一丝森森的凉意。上午掘成的岩坑边聚集着一群男女老幼,他们有的搬来了长梯,有的背来了檩料,还有的挑着撮箕收集周围能作用的散土——想让它存活还需要几个立方的泥土咧。

车到坑边树到点。稍有出手能力的大都向前一步,看起来七手八脚,实际上进退有序:树蔸按预定方位安放,树腰的缆绳被千斤吊钩稳稳抓住——启吊,挪动支架,再起吊,再挪动支架。扶正,坑底泥浆,根部层层壅土。

天,渐渐地黑下来,有人从家里拿来几支电筒。所有人都力所能及的上土,运土,夯土。又有人送来椪柑和茶水,招呼大家湿口润喉。没有人指手画脚,没有人大呼小叫,似乎早觉得这事儿是想做的也是该做的。他们中,有在家务农的伤残病号,有刚下班的电瓦工,有尚未外出的打工仔,也有年过古稀的退休教师。

电筒的微弱余光已尽,小四轮掉过头来,明亮的车灯照亮了每个人的身影,还有从心底涌出的腾腾热气。

完工回家,我将拍摄的照片择了几张发给本村在外务工的一百几十人的微信群,群里天南地北的力夫、勤杂、行管、教工纷纷点赞。一位打工仔感言:“我们的父母看起来古板固执,但他们的勤劳善良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们时时处处为后人造福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敬仰!”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老家的山水依然值得留恋,外面的生活挺滋润,浓郁的乡情依然值得回味。

我们都会老去,只剩青山在绿水流。年轻的香樟树不死,它是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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