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俊 | 再遊遨公馆
一个秋煞稍寒的上午,我再一次来到了距内乡县县城西南六十余里地、一个群岭叠峦、四山绕环的大山沟。从山脚起,顺着与一条溪流相依的窄窄草径上溯一公里,就来到了“徒有虚名”的遨公馆故地。这里沒有长廊迴榭,也沒有亭台楼阁,更没有栏杆拾级,遨公故居位于一个面东、朝阳、三面群壁相围的一片开阔地。西面刀削般的石壁下端,有与宽约丈余的扁洞相连的一汪碧水清泓,水潭两边有野生薄菏、牛蒡相衬,显得是那样的幽粛而神秘。清空蓝天下,三面群峰,虽无参天古树相衬,也有碗口粗细的柞树相拥,却能得以群景开阔远大,满坡妍红波动。
相传,很久以前,在潭水左边的一片空地上,有一进小院,是草野文人遨公为教育后学小子所建。为我指引路径的山民说,他爷爷的爷爷的老爷爷的老爷爷,还受过遨先生的教呢!他爷爷的老爷爷在世时因为一场特大山火把校馆烧毁,他爷爷将旧时的砖头瓦块刨运去做建房之所用,引路老人说他还见过老宅墙根子上的方片砖呢!山民所指的旧馆址,旧迹已荡然无存,只能看到一大片树尖稍相平平,比其旁更加茂盛的一片柞树林。猜揣看,尚稍有一片土地鼓鼓可见而已。
溪旁,村人指指点点:“看!从这里起到院子大门处,还能看到先生来往取水的小路呢!”因蒿草与灌木死缠相汇,我茫然而无所适从。因为我看不出点滴倪端,只好在脑子里描绘彼情此景了。 临溪水的左边近水处,有一块如方桌大小的,上面光光平平的石头,临水更近处有两块宽尺余、长约二尺、相距尺半的平平小石块,据山民说,这是遨先生的洗脚石。大石块的左边有一条双石相夹的水沟,向东北走丈余而截止,胡子花白的山民老人说,这是先生不愿让洗脚水流下山去,避免脏水被山下人饮用的苦心而所开凿。
遙遥向北边石壁望去,一面庞大的石崖,顶端向前伸展相护身下的一大块、从地面突出丈余的平圆石板。山民说,那是先生夏日消暑、冬日避风之处,也是老人家吟诗做文之所在,这种说法与其情倒也相称。据说,遨公在塾授文,总是一件蓝衫加身,头戴纶巾,足登布屐,兩条裹腿紧缠足踝以上,四季寒暑,均不惧苦。 先生发如鹤,面如童,博古通今,能言善诲,书之如苍松,吟之如龙哼,静之若处子,行之如走风,动之如树搖,坐之曲膝盘腿,文之美言理顺,画之精美绝伦,琴之如群鸟和鸣。先生诲人时不倦,批文时不疲,偶有学生贪玩嘻戏,或不磨墨写字,或不读书,或不作文,先生责罚之举,一不用教鞭,二不加诫尺,俱是一句话:“思过石前背书去!”
遨公不但教书好技能,医术还颇精,闲暇之时,山中采药,室内刨制,给病人把脉,与村民诊视,施药以患者,挽救其生命,乐善好施,无微不至,尽心尽意。学生来之相接,走时目之相送,待娃娃如愛婴童,对学生倍加呵护。不料,一日先生出门会友,虽对学生多次嘱咐,告其不可荒废学业,不可贫玩,不可出游,不可上大树,不可戳麻蜂,不可攀崖,更不可临水。更更不可……应安心读书,方是正理!临行时将院门用铜锁锁就,但,有五位学生感觉烦闷,偷逾矮墙,结伴潭边而去……先生返回开门,视其娃娃人数不够,寻至潭边,只有一堆衣物……先生千呼万喚,几欲疯傻,多次昏晕,悲切相怜之心徒起,奋身扑入潭内。先生自认为无德无能,于是,把长身化作巨龙,深臥潭底。故,后人称此潭为十二龙潭。
因先生妇人娘家是古君冠军,久旱无雨,后辈人等持瓶于掌盘上,刀头供偿,吹铛歌鼓,行至山边,于龙潭内攉水点滴入瓶内,口呼:“姑爷、老姑爷、老老姑爷!赐雨,赐雨,请赐雨!”擢至四潭,闻龙呤“轰轰”方止,持瓶欢喜返回,再摆香案敬之,霎时间,大雨倾盆。于路,有人众举香磕头相拦,也能获雨厘许。
流连忘返之时,看看日近中午,我回头再望,舍身潭如光鲜明镜,悄悄静卧,思过石似醒世巨柱,屹然挺立,遨公的道骨仙风,先生的俠肝义胆,先生的血心滴滴,与天地俱阔,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共存!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赵红俊,笔名:无语 年轻时也曾趾高气扬,几多岁月,把棱角磨平,无奈,只剩一“腔”时而冰冷、时而沸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