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 | 邻居阿甘
花洲文学
邻居阿甘
文|李卫国
女儿在澳大利亚定居多年，亲情所系，我会时常在那里小住，或十天半月，或仨月半载。渐渐地，熟悉了那里的环境，也结识了不少当地的朋友，其中，一位名叫阿甘的外国朋友给我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
布里斯班是一座美丽的滨海城市，风景秀美，气候宜人，宛如一颗镶嵌在海岸线上的明珠。从太平洋上袭来的风轻柔平和，碧澈的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成群结队的海鸥在低空中飞翔，高大且婀娜多姿的桉树林栖息着众多的鸟类，丛林深处可以见到形体呆萌的考拉和羽毛斑斓的长尾雉。
女儿居住的地方属于白人小区，华人不多，加上我们，只有三家，一家来自台湾，一家来自香港。由于是同根同宗，骨子里血脉相连，又没有语言障碍，会时常在一起小聚，共诉乡愁。后来，身为白人的阿甘也加入了我们的朋友圈。阿甘是血统纯正的英国人，十五年前移民过来，他的英文名字叫史蒂夫。阿甘的父亲是一位传教士，曾在中国生活过，阿甘是他的中文名字。可能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阿甘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还熟知中国的历史掌故。
初识阿甘是在十年前，他五十多岁，热情健谈，性情直爽，长得也俊朗，深蓝色的眼睛非常清澈。我记得第一次去他家做客，情绪上有几分拘谨，阿甘体察到了我不安，朝我友好的挥了一下手，风趣地给我开玩笑说：“米斯特李，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下一句该怎么说？”我的情绪马上放松下来，张口就来：“无缘对面手难牵！”
在以后的交往中，我时常受到阿甘无私的帮助与馈赠，诸如家用吸尘器、汽车机油、旧家具、使用过的健身器材等等，此外，他还鼓动另外两位华人朋友向我赠送物品。刚开始我还十分感动，心里暖和和的，可是次数多了，我便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这频繁的施舍意味着另一种令人心酸的解读：在阿甘心目中，我们是来自中国大陆的贫困户，理所当然的要给于帮助！尽管他们善意的馈赠并不等同于嗟来之食，可是我心中还是泛起了火辣辣的羞辱感，这令我痛苦不已。
有一次大家见面时，阿甘当众夸赞我，说我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送女儿出国留学。我听后心中五味杂陈，因为我知道阿甘说这句话的后面还隐藏着一句潜台词，那就是女儿留在国内，仍然摆脱不了贫困！我无法向他解释或证明什么，因为这是一个非常费力、非常博大的话题。我想起了一句古语：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对一个将印象定格在过去的人来讲，做任何的解释与申辩都是愚蠢和徒劳的。
临分别时，我告诉阿甘，希望他有机会到中国大陆去旅游，我会在自己的家乡盛情款待他。阿甘神色一顿，马上恢复了微笑，狡黠地朝我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我明白！
这些年身体有恙，一直在家呆着，再没有去澳洲，也没有阿甘的任何消息。
直到今年夏天，我再次与阿甘相见时，阿甘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身材比以前胖了些，头发和胡须也变得稀疏灰白，皮肤也不再光滑，只有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清澈温和，如同当初。
阔别重逢，阿甘分外的激动。晚上阿甘为我接风洗尘，把我安置在最醒目的座位上，一副尊敬有加的姿态。几杯酒落肚，阿甘面色酡红，声音也高亢起来，他端起酒杯，走到我面前，语调有几分愧赧：“米斯特李，请原谅我的无知，接受我的道歉！中国有句成语，叫一叶障目，说的就是先前自以为是的我，不过我们也有句谚语，昨天的愚蠢是成长的基石。今天我才明白当年我对中国的认识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荒谬！所幸这几年有机会去中国作了多方面的了解与考察，沿着我父亲当年的足迹去了很多地方，对中国的发展和现状有了全新的认识。怎么形容我印象中的中国呢？可以这么说吧，现在的中国，世界最牛！”
阿甘朝我竖起大拇指，满脸的震撼，他看了一下大家，接着说下去：“你们知道吗，全澳洲的民航机场，唯一的外语提示竟然是中文！这简直不可思议！这说明中国在当今的世界上强大的影响力！另外，今天我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事，我的外孙女就要去中国上海留学了！听好了，是中国上海，一座伟大的城市！米斯特李，非常不好意思，现在我要收回当年对你说过的话，称赞你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是送女儿出国留学，现在我要重新定义：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米斯特李，你不会介意吧？”
阿甘醉了，我也醉了，大家都醉了，还有无数的华人华侨，此时此刻，都沉浸在月色皎洁的夜色里，为祖国的七十岁生日举杯欢庆，为祖国献上诚挚的祝福！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李卫国，男，河南省周口市人，河南省第十届侨代会代表，周口市川汇区作协副主席，政协委员，周口市植物化学厂厂长。曾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