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山,你在哪里?
在契丹的历史当中,有两座大山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都在赤峰市境内。其中,被契丹人视为灵魂归宿的黑山已经确定了准确的位置,而更为重要的木叶山却仍然是一个难解的谜,至今仍是众说纷纭……
遥远的圣山
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木叶山是契丹人心目中的圣山,更因为那个浪漫的“白马青牛”传说而为后人们所津津乐道。有史料显示,在契丹民族统治北方草原的一千多年前,木叶山上还建有不止一处的宫殿,包括契丹始祖庙、供有白衣观音的菩萨堂、神鹿殿,还有奉祀辽河神的庙宇等。
据说,在木叶山上的这些庙堂之中,还供奉着一位“赤娘子”。这位赤娘子,番语谓之“掠胡奥”,传说是“阴山七骑”在潢河(西拉沐沦河)得到的一个妇人,“阴山七骑”与“赤娘子”生其族人。说到这里就有些乱了,“阴山七骑”显然是七个男人,与“白马青牛”传说相比,这到底是一场浪漫的邂逅呢?还是一场武力的抢夺呢?实际上,关于那场浪漫的邂逅,在正史当中也仅见于《辽史·地理志·上京道》“永州条”中:“(永州)有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老哈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云。”近年,人们在出土的《兴宗仁懿皇后哀册》中还发现了类似的铭辞:“昔年偶圣,仙軿从水以下流;今日辞凡,龙辔拂霄而高驾。”非常明显,在这四句话当中,隐约有“白马青牛”的影子。
“軿”是古代的一种有帷幔的车,多供妇女乘坐。“云軿”,神仙所乘坐的车子,以云为之。
据说,此哀册的作者为耶律孝杰,也就是曾经的汉人李孝杰。这说明,在当时,这个传说已经广为流传了。
在宋代文献中,范镇《东斋记事》卷五有:“契丹之先,有一男子乘白马,一女子驾灰牛,上遇于辽水之上,遂为夫妇,生八男子,则前史所谓迭为君长者也。此事得于赵志忠。志忠尝为契丹史官,必其真也。契丹祀天,至今用灰牛白马。”
《东斋记事》成书于北宋时期,为时事见闻的笔记,所记内容涉及北宋典章制度、士人逸事,以及蜀地风土人情等。范镇,字景仁,成都华阳(今四川成都)人,生于公元1007年,卒于公元1088年,在《宋史·卷三三七》有其传。这位范老夫子在书中还补充道:“此事得于赵志忠”,说的是这段记载来源于赵志忠所著的《虏廷杂记》。
《虏廷杂记》,凡10卷,作者名至忠亦作志忠,原名英,自幼陷契丹,为人明敏,举进士,官至中书舍人。重熙十年(公元1041年)八月,因得罪契丹皇帝耶律宗真而投宋。宋以其为洪州推官,赐绯衣、银带及钱5万,更名至忠。官至黄州通判、殿中丞。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四月辛未,以《虏廷杂记》及《契丹地图》上献宋廷。此书详述契丹君臣世次及山川风物,始阿保谨(即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迄兴宗耶律宗真。可惜,此书现已佚。
如是,辽、宋史籍均对这个传说有记载,惟一不同的是神女所驾之牛的颜色了,一头为青,一头为灰。但相对而言,宋人的记载更加的客观一些,青牛或许即是黑牛(灰牛),白马黑牛(灰牛)似乎更说得过去。
圣山有谜题
显然,上述这两个传说在契丹人还没有建国之前就已流传很多年了,“赤娘子”似乎更加的接近真实。大辽契丹朝的汉人赵志忠认为,这件事儿可能发生在秦汉时期。但现在的很多学者认为,如果这件事儿有其真实的成分,大致出现于公元8世纪中叶或最早不会早于开元、天宝年间,最晚可以晚到耶律阿保机时代。这就意味着,如果此事没有真实的成分,可能是为了达到当皇帝的目的,由阿保机本人或让亲近编造而成的。
在本报此前的一些文章里已经提到过,上世纪九十年代,在调查元代忽必烈时期落籍云南的契丹人时,在云南一蒋姓人家发现了一幅“青牛白马”图,而且这户蒋姓人家自称契丹后裔。这件事,充分地证明了这个传说对于契丹人的重要性以及源远流长。由于涉及到契丹人的祖源问题,木叶山的准确位置便显得尤其重要了。但可惜的是,史料中并没有给出精准的答案。于是,我们只能从历史的一些蛛丝马迹中去寻找真相了。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按辽圣宗以前的法律规定,若在木叶山上失了火,即使是不慎,也是要被砍头的。由此可见,这座山在契丹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了。木叶山是契丹人的祭祖之地,相关记载在《辽史》中屡见不鲜。而他们祭祀的主要对象就是祖先。除了祭祖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那就是“以祭山为大礼”。而且,祭山的仪式相当隆重和繁琐,据说是在遥辇胡剌可汗时就有了。在祭山的同时,契丹人还会在此祭天地及潢河神。
那么,这么一座重要的山,到底在哪儿呢?有以下几种主张:第一种主张当然是在西拉沐沦河(潢河)和老哈河(土河)的汇流处去寻找了。但这一带为科尔沁沙地的范围,虽然不能说是无山,但的确少山,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山,更别说名山了;于是,这才有了第二种主张,即退而求其次,到西拉沐沦河与其支流少郎河汇流处去寻找。由辽史文献可知,木叶山应在西拉沐沦河与老哈河交汇处附近,距离辽永州遗址不远的地方;第三种主张是说木叶山在辽祖陵东南侧的曼其嘎山。据有关资料显示,1998年左右,在巴林左旗辽上京南侧的南塔山南坡上曾发现一块辽代顺孝寺高僧圆慧的墓碑,碑上刻有183个字,其中有“顺孝寺前木叶山”的记述。有专家认为,圆慧大师的埋骨之地应当在顺孝寺附近,而顺孝寺可能在南塔山一带。另据宋朝使臣留下的史料记录,木叶山与辽上京并不是太远。因此,有人认为,木叶山应当在辽上京一带。第四种主张是说木叶山在阿鲁科尔沁旗境内,即指天山。执有此种说法的人认为,在1000多年前,西拉沐沦河可能没有汇入辽河,而是汇入今天的乌力吉沐沦河。木叶山应当在乌力吉沐沦河与哈黑尔河的交会处,而不是与老哈河汇流;还有一种说法更为奇特,他们认为木叶山并非一座真实存在的大山。因为契丹语“木叶”即“大山”之意。
目前,较为统一的说法,木叶山虽然是契丹人的圣山,但这座山的相对海拔不会太高。而之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其准确位置,原因大约有二,其中是史料记载不详;其二是西辽河多次改道,至少有15次之多。经过地理的不断折腾,地貌不断变迁,木叶山的具体位置也就成了难解之题了。综上所述,现在大多人认为,大辽契丹的木叶山应当在海金山,位于赤峰市翁牛特旗东部,离海拉苏镇很近。特别是最近几年,人们还在其附近发现了一处辽代遗址,大多认为这就是永州城遗址,在辽之广平淀之上。
广平淀,大辽契丹的四大“捺钵”之一,东西二十余里,南北十余里,地多沙碛,饶榆柳,冬季气候较暖。辽主常驻此与大臣会议国事和接见各国使臣。
千年的风沙
如果海金山真的是木叶山,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据史料记载,永州是承天太后萧绰时所建。萧绰,小字燕燕,生于公元953年,在公元969年被辽代第五代皇帝景宗耶律贤选为贵妃,不久升为皇后。因辽景宗皇帝有病,常常不能临朝,萧绰就协助皇帝处理军政大事。公元982年,景宗去世,长子耶律隆绪继位,因年仅12岁,临朝听政,总摄军国大事重担就落到了其母承天皇太后萧绰身上。而辽永州城址据《辽史·地理志》称其位于潢河、土河二水合流处。
经文物部门据此调查,永州城即在现翁牛特旗白音他拉东南方。史料称,永州城被辽代历任皇帝所重视。大辽皇帝在此处理国政大事,接待外来使臣,习武打猎,操练军队。这里不但是皇帝朝拜木叶山的行宫,还是接待宋朝使者的国宾馆、上京道的“观察哨”,统管长宁、义丰、兹仁三县,户数为6400,丁数为12800,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现经考古专家勘查发现,城址为土筑方形,南北方向,城墙保存基本完整,南北长520米,东西宽545米,墙基宽约10米,残部高约1-2米,南北两墙正中各设有城门,宽约10米,城西南有护城河一条。现在,站在这道矮矮的城墙上向城里望去,会顿生“沧海桑田”的悲凉之感。因为这座显赫一时的永州城如今早已风光不再,早已被时光的沙尘封闭成几个高低不等的沙土包,间或能发现几条掩蔽在沙土下的残垣,但那也已不是什么大辽的风景了。因为据调查,清代曾在城址内建过寺庙,当地人称之为老达拉罕庙。
现在,在这座遗址中一最高的沙包上立水泥制石碑一座,上书“赤峰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永州城址 一九七五年二月公布”等字样。经测量,此处位于北纬 43°15’51.9,东经120°28’35.9,城中海拔319.4±7米,西南城墙处(最高处)海拔323.6±6米。
时光无情,无论是海金山还是其附近的那座辽代遗址周围,现均已沙化严重了。实际上,这一带的环境在辽代时就已经出现了不好的迹象。比如在宋朝使者出使大辽契丹过程中,留下了许多关于“沙”的诗篇。苏颂就曾以“木叶山”为题写道:“奚田可耕凿,辽土直沙漠。蓬棘不复生,条干何由作。兹山亦沙阜,短短见丛薄。冰霜叶堕尽,鸟兽纷无托。”在这位苏大人的眼里,这里哪里还是能够滋生浪漫爱情的风水宝地呀。
苏颂,出生于公元1020年12月10日,卒于公元1101年6月18日,字子容,汉族,原籍福建泉州府同安县(今属厦门市同安区)人。北宋中期宰相,杰出的天文学家、天文机械制造家、药物学家。他出身于闽南望族,其父苏绅曾任集贤殿修撰。
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苏颂登进士第,官至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宋哲宗时拜相。他执政时,务使百官守法遵职,量能授任。宋徽宗时进太子太保,累封赵郡公。卒后追赠司空,后又追封魏国公,宋理宗时追谥“正简”。
苏颂好学,于经史九流、百家之说,至于算法、地志、山经、本草、训诂、律吕等学无所不通。作为历史上的杰出人物,其主要贡献是对科学技术方面,特别是医药学和天文学方面的突出贡献。他领导制造世界上最古老的天文钟“水运仪象台”,开启近代钟表擒纵器的先河。李约瑟称其为“中国古代和中世纪最伟大的博物学家和科学家之一”。著有《图经本草》《新仪象法要》《苏魏公文集》等。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海金山真的是木叶山,为什么时至今日在这座山上也没能发现一丁点儿的建筑痕迹呢?个人认为,契丹原本就是一个游牧部落,是住毡帐的。也许为了遵循祖制,山上的那些建筑只是一座又一座的毡帐,毁于战火或自然灾害。现在,千年的风沙,早已将它们吹得无影无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