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地主婆”宋奶奶
“地主婆”宋奶奶
李海军||黑龙江
宴请家乡同学，闲谈时说起世界末日，忽然想起我很小的时候，邻居家的一位老奶奶。
我十几岁的时候，那位姓宋的奶奶就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了。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得有一百多岁了。可惜她在十多年以前就死掉了。宋奶奶很慈祥，因为是地主成份，在村子里总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就算这样，村子里有些孩子还是会喊她“地主婆”，宋奶奶只是笑笑，从来不恼。
除了给过我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对她记忆最深的，是她对我们说过的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喜欢读课外书，看到了世界末日这个话题，免不了心生一点恐惧。问宋奶奶什么时候会是世界末日。宋奶奶想想说，什么时候人们把白米饭和馒头随便扔的时候，世界末日就快到了。当时，我们听了这话觉得好笑。那时白米饭和馒头是奢侈品，过年的时候偶尔才能吃到，平时玉米面的菜团子就会让我们流口水，怎么能随便扔呢？后来，我到城里参加了工作，发现她的话正在变为现实。到现在，谁敢保证自家的垃圾袋里没有米饭馒头和剩菜？而在饭店的酒桌上，比米饭和馒头还珍贵的菜不也吃一半丢一半么？目前，我们地球的环境被我们糟蹋得越来越不适宜居住，最前沿的科学家已经开始寻找适宜我们人类移民的星球。如果我们不改变奢侈浪费的生活方式，随着人口的越来越多，地球最终不堪重负，宋奶奶的话或许会一语成谶了。
虽说成份不好，但宋奶奶家的日子过得很好。这缘于她和家人的生存智慧。那个时候，农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房前屋后的小块废弃地随处可见。宋奶奶和家人会把所有属于自己家的地都种上各式各样的蔬菜，自家吃不完，就送给邻居。到秋天的时候，那些菜还会结出很多种子。宋奶奶和家人就把种子收集起来，来年春天的时候，宋奶奶就让丈夫走乡串村，沿街叫卖，一个春天，竟能收入百十余元。别人家都是靠天时种菜，宋奶奶在室外还是冰天雪地时，就在屋子中用破旧的瓦盆种上菜，当别人家可以在室外播种时，宋奶奶就把瓦盆中已经长得半尺高的秧苗移到园子中。别人家的小苗才破土的时候，宋奶奶家差不多已经吃上了早豆角。宋奶奶把吃不完的豆角、茄子等，起早贪晚，都晾成干菜储存起来。春天的时候，当很多人家都缺少蔬菜的时候，宋奶奶家的餐桌总是那么丰富。这让邻居们羡慕不已。
土改时，宋奶奶一家被定为地主，是因为她家的土地多。但后来我总觉得她家当年的富裕，大概也是靠自己的智慧和勤奋积累起来的，不一定就是剥削他人，因为她们一家就是在被管制的年代里，依然有那么智慧的生存策略。有这样的生存智慧，还用得着去残酷的剥削别人么？
果然，改革开放之后，宋奶奶一家摘去了地主成份的帽子，靠着诚实的劳动和丰富的生存智慧迅速致富。宋奶奶的孙子和我一般大，后来他辞去了在乡里的工作，转而承包土地。再后来，在宋奶奶去世后，他又成立了自己的农机合作社，将承包的土地扩展到近6000多亩，每年收入几百万元。宋奶奶的孙子，比当年的宋奶奶可是阔多了。如果再划分成份的话，宋奶奶家可就不是地主那么简单了吧。
插图/陈颖
作 者 简 介
李海军，笔名紫微。1968年11月生。黑龙江省绥化市人。现供职于绥化日报社理论评论部。早年写诗，现多写随笔。作品散见于各地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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