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养老院里的侦察兵（下）

养老院里的侦察兵（下）

修焕龙||山东

勾胜回到养老院后，一蹶不振。当然，他最牵挂的还是女儿。

王院长也被民政局长骂了个狗血喷头，养老院的围墙上很快被加装了铁丝网。

养老院的老人都被安排到一排房子里，每人一间，要求不能随便出来走动。

3名民政局的干部住到了养老院，他们和工作人员一起穿上红马甲、戴着口罩日夜坚守在大门口，远远地观望着他们。

勾胜想：“看来是闯大祸了，现在被监视居住，千万可别吃了官司”。

养老院就餐改成了送餐，送餐的小蔡整天也戴着个大口罩，不如以前那样主动跟他交流了。勾胜越想越有点反常。

勾胜也有些后悔，遭了三四天的罪，不光没见着女儿，连自己的家门也没能进，现如今还被关了紧闭，这事干得不值。

此时的勾胜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多么渴望能当着全班的面向院长做个检查。更想如在前线那次一样，勇敢地承认错误，英勇杀敌，立功赎罪。

春节假期已过，回家过年的老人没有回养老院的，也没见到老孙头的影子，勾胜更有点郁闷。

两天后，勾胜终于下决心主动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趁王院长和小蔡来消毒的时候，勾胜鼓起勇气，站直身板大声地说：“王院长，我不应该逃跑，我愿意接受处分。”

王院长先是一怔，“勾老，您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听说因我逃跑，你挨了不少批，现在养老院又被监视了，这都是因我引起的，我愿意承认错误，承担责任。”勾胜坚定地说。

“不，不，勾老。养老院封闭不是因为你，跟您没关系，是因为新冠疫情。”王院长连忙解释。

“新冠疫情，什么疫情？”勾胜有些疑惑。“噢，怪不得到处都拉着红布，到处是人站岗呢。原来是因为疫情。”

“疫情厉害吗？”勾胜问。

“现在最厉害的是武汉，听说人传人挺快的，还死了几个医生。”王院长随口解释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闺女不是说去武汉了吗，她会不会危险？”勾胜连忙掏出几乎不用的老年机，哆哆嗦嗦地拨出了女儿的电话。

电话关机。还是关机。勾胜一直都在拨打着同一个电话。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决不能失去这个女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老支书交待啊。”

勾胜成亲的那年，他按老家的规矩，带着新媳妇回老家省亲。离开家二十多年了，一个孤儿，当上了军官，还带着漂亮的新媳妇回家，勾胜有说不出的激动。

“勾胜在北京当大官了，还娶了大小姐，现在可威风了。”村里很快就传疯了。

老支书默默地清理着自己家的正房。从村口到老支书家一路都贴上了喜字。

村口，挤满了大人小孩，伸着脖子都在等候。

一阵鞭炮声响起，勾胜被迎接的人系上了大红花，戴上了礼帽，媳妇被架上了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村里的小孩子在跟着轿子奔跑。

老支书和村里的几个长辈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迎接着他们的到来。是啊，老书记在把勾胜当成儿子一样，按照当地风俗习惯为他操办一场婚礼。

“四爷，我爹娘去世了我无依无靠，是您和全村人把我抚养成人，又是您把我送到了部队，这次您又操心给我办婚事，我给您磕头了。”勾胜和媳妇双双跪在了老支书面前。

三个响头。勾胜和媳妇发自内心地感激。

“娃子，起来吧，你给咱村争光咧。”老支书连忙扶起了他们。

勾胜和媳妇在支书家住了三四天。和媳妇又吃了一次“百家饭”。临走的头天晚上，老支书抽着大烟袋，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吞吞吐吐。

“勾胜，村东头张二奶家的儿子儿媳妇前几天出车祸死了，留下一个两岁的女娃，张二奶是个瞎子，你看能不能帮帮她们。”老支书终于开口了。

“四爷，我们昨天去看二奶了，也给他留了点钱。”勾胜媳妇说道。

“娃啊，你看能不能把小女娃带北京去。二奶80多了，没几年活头了，到时这女娃可咋办么？”老支书带着哀求的目光。

“行，四爷，我们带走。”勾胜的媳妇先答应了。

“谢谢你，勾胜媳妇。”

老支书如释重负，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

勾胜给女娃起名勾俊，回到北京后虽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但始终把勾俊当亲生女儿养大。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让勾俊受一丁点委曲。

一整天勾胜都魂不守舍，也不停地打着女儿的电话。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女儿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女儿说，她很好，就是工作太忙，顾不上给他打电话。没说上几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勾胜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但又添了担心和牵挂。

从此后，几乎很少看电视的勾胜，天天盯起了电视来。每一条疫情新闻都牵动着他的心，那里连着女儿的命运。

一向不信鬼、不信神、不信佛的勾胜，每天早晚都会跪在全家合影前，真心地祈祷：老伴保佑儿女平安、老天保佑儿女平安，观世音菩萨保佑儿女平安。

阳春三月，养老院的桃花开了。我国的疫情防控也迎来了久违的春天。

女儿终于从武汉返回了北京。当女儿出现在养老院那一刻，勾胜冲出去抱着女儿哭成了泪人……

但随着美国的疫情加剧，勾胜又开始担心起两个儿子，依旧是天天虔诚地祈祷着儿子像女儿一样平安归来……

终于又可以到户外运动了，终于又可以和老孙头下棋了，终于又见到了那些瘸瘸拐拐的老头老太太了。疫情过后的勾胜开朗了许多，菜地里也能见到他的身影。

老孙头时不时地拿勾胜逃跑回家的事开玩笑，勾胜自觉理亏常常傻乐，后来他语重心长地对老孙头说：“家，什么是家？爹娘在就有家。爹娘没了，家也就散了。小鸟飞了，媳妇走了，我就想守好老巢，让忠、孝想着还有个家……”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修焕龙，在军队从事政治工作多年，曾多次参与全军重大典型的总结宣传，在《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领导科学》等报刊杂志和网上发表文章230余篇，曾长期担任全军政工网远程编辑，并参与过全军干部政策重大课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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