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抢 牛
抢 牛
何声静||安徽
天还不大亮，桂子就被他母亲叫醒了，让他赶紧起来放牛，吃饱了，牛才有力气耕田。桂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揉着惺松的双眼，看到堂屋里拴着的牛，很是惊讶：“妈，你什么时候把牛给牵回家来了？”
“十二点就牵回来了，不然早上，怕又被人给牵走了……”桂子娘露出一脸的无奈，轻声地说道。
“嗯，嗯，这样好，稳妥。”桂子咧着嘴轻轻地点了点头。
桂子今年十一岁，上面一个哥哥，考上大学，念书去了，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六岁的弟弟。去年还没到双抢的时候，因为意外，父亲不幸去世，本就困苦的一个家，就更是雪上加霜，跌入了万丈深渊。
去年，也就是1980年，责任田到户的第一年，没有父亲的桂子和家人经过了炼狱一般的双抢。今年，在桂子娘的安排下，双抢有序地进行着，水稻基本上收割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找人耕田，耕好了就赶快栽上秧苗，这晚稻呀，秧苗早插一天，那收成就更保险一天。
桂子家的牛是六家合买的，这几家和桂子或多或少有点至亲，到桂子这一辈，还没有出五伏呢。今年用牛，按田亩多少进行了分配，而后抓阄来确定使用顺序的先后。
按理抓阄了，就得按阄来，但是上回，在桂子家就出现了状况。
那天，也就是五天前，大清早，桂子去放牛，却发现牛圈空空的，没有牛。这下可把桂子娘给急的……
桂子家没人会耕田，通过他母亲和两个姐姐三个人给别人插田或割稻来换工，一天换一天，这样的三换一，是桂子娘想出来的，也是出于无奈。
太阳出来了，来家耕田的来旺大爷一个劲地叫桂子娘：“大嫂子，牛呢？”
“牛不晓得被哪个天不亮就牵走了，这如何是好……"桂子娘急得团团转，两手拍着大腿，愁苦不堪。
“那我先回去，找到牛再说吧……”来旺大爷说着就背剪着手回家了。
桂子娘把桂子和两个姐姐都喊到了一块：吩咐全家人分头去找，看谁用了咱家的牛。
桂子是孩子，腿脚快，在圩塘边一块田里，发现了三爷在用他家的牛，赶紧找到母亲，说了这事。
桂子娘个头不大，但性格刚强，跑到田边就嚷上了：“三爷呀，今儿是我家用牛，你牵出来干活，这算哪门子事呀？”
三爷甩着牛鞭，不言不语，闷着头跟在牛的后面。这下就更刺激了桂子娘。
“你是耳朵聋啦，还是眼睛瞎啦，没见着人跟你说话呀……”
边说着边卷起了裤脚就下了田，跑到三爷身边，顺手就抢三爷手上的牛绳，但三爷身材魁梧，只轻轻一让，桂子娘就没抢到。桂子娘扑了个空后，立马转身冲着牛头方向抢抓到牛绳，顿住了牛，就跟三爷理论：“哪有你这样的人，这么不讲理，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法，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牛儿也有点惊吓，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一步，又抬脚准备往前跨，右前脚就那样勾悬着，仰起头，使劲地摇头，晃动着两只大耳朵，不知进退。
三爷瞪着那一双红眼，由于理亏，对着一个弱妇女，敢怒不敢言。桂子娘不依不饶：“哪有这样的事，用牛凭抓阄，你哪不晓得我家用牛还得提前和人家换工，你倒好，闷声不响地把牛牵走，只顾自己，这算哪门子事呀……”
“你哑巴啦，说话呀，今天耽误了我家的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桂子娘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望着田埂上已经站着的几个人：“大爷，小爷，你们评评理，讲讲公道话，今天按阄轮到我家用牛，他却一大早把牛给抢走了，你们讲讲，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大爷和小爷都是隔壁房下的叔伯。面对桂子娘的控诉，相互凝神地看了看，大爷就略带严肃地说：“那，那老三，怎么回事呀，你这是……”
“我家昨天用的牛，没弄完，就差这一块田了，我想给弄完了，就全身心地栽插好秧苗，而后再安心地收割别处的稻子……”三爷略带点歉意地看着大爷轻声地回答道。
“噢，你昨天没弄完，今天继续，你有跟人家商量吗？今天人家轮阄都找人了，不能只顾着自个儿，也要想想人家，桂子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晓得……”大爷边说边生气地看着三爷，又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小爷。
“叫你下次轮到阄再弄，你非要今天弄，你惹她，有你好果子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婶也来了，站在田埂上骂着三爷，还不时地瞟着旁边的大爷和小爷。
“什么叫惹我没好果子吃，你讲理不，搁你家，这样做，行吗？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呀……”桂子娘一听更急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了，老三做得就是过了！”
大爷对着三婶摆摆手，而后看着三爷：“还愣着干嘛，把犁卸了，牛给人家，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呀，也不怕别人指背脊……”
大爷边说边下了田，和三爷一道把犁卸了，让桂子娘把牛牵走。
桂子娘一边牵着此时正悠闲反刍得津津有味的大水牛，一边瞪着眼：“大笑话，这么欺负我，有本事欺负别人去。那个——桂子，去叫来旺大爷来耕田，跑快点……”
有了上一回的特殊经历，这次，桂子娘为了保险，就直接把牛牵到家里来过夜，省心。
朝阳染红了天际，晨露未干，细风吹着有点沉闷的空气，让人感到这又是异常闷热的一天。来旺大爷从桂子手里牵着已经吃得很饱的牛走到田间，对着已经在田边干活的桂子娘微笑着说：“大嫂子，今天没人把牛牵走啊……”
“哎，哪个还牵呀，昨晚我把牛搁家里过夜的。”桂子娘无奈地说道，顺手把锄头用力地磕到田埂上。
“嘿嘿，嗯，这世上，管么（什么）人都有……”不善言语的来旺大爷，摇了摇头轻声地叹道。
桂子站在田埂上，看着来旺大爷轻松熟练地甩着鞭子，吆喝着扶犁前行，挠了挠头，暗自琢磨：快一点长大吧，我也要这样熟练地耕田，担当起重任，要尽量减轻压在母亲身上的重担……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何声静，笔名何曾相识，安徽安庆怀宁人，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喜欢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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