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在夕阳红专列上

在夕阳红专列上

张西林||山西

农历三月,春暖花开。我报名参加“夕阳红专列”,去江西和安徽欣赏美丽的婺源乡村和徽派建筑暨徽商文化。

一上车,我就发现车上坐的,大都是白发苍苍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

我坐在过道边的小凳子上喝水。对面卧铺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衣着整洁的老太太,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眼不花,耳不聋。我觉得有些好奇,便笑着问她:“婶子,你高寿?”

她和善地笑了笑,伸出右手,将大拇指与食指叉开,然后又将食指弯了起来,说道:“八十九了。”

“你和谁一起来的?”我问她。

她回过头来,指了指身旁一个年近七旬的光头老汉。

光头老汉笑了笑说:“这是我妈。天气暖和了,我和妹子带着她一起到外面逛逛!”

“嗨!老兄,还是你和妹子孝顺!眼下,像你们兄妹这样的人可不多了!”一个与我隔着一个小桌,坐在过道边上,约六十多岁的老年妇女感慨地说道。从她的穿戴和言谈举止上看,像是一个退了休的教师。

我很同意她的说法,感慨地说:“你说的没错,应该把他们兄妹带着老母亲出来旅游的事迹拍成视频,发到网上,让那些不孝敬老人的年轻人看看,让他们好好受受教育。”

对面中铺上,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书的老知识分子听了我的话,忽然来了兴趣。他摘下老花镜,有几分激动地说:“现在有些年轻人太自私了,只顾个人享受,哪里知道孝敬老人?我们学校有一位比我还年轻几岁的教授,老年得子,夫妻俩都过六十了,有一个宝贝女儿,在南京的一所大学里读研究生。今年过春节前,女儿给老两口来电话说,她太忙,不回家过春节了,让她妈再给她的账户上打一万块钱。老两口非常想念女儿,尽管将钱打走了,但还是搭着火车走了几百里,来到学校。但是,等女儿见了父母亲,二话不说,却劈头问道:‘谁叫你们来的?来前也不打个电话,我下午就要和我的朋友坐游轮到日本和韩国去旅游。你们来了怎么办?这是我寝室的钥匙,你们俩在市里面转转就回去吧!’说着就把一把钥匙扔在桌子上。

老两口一听,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父亲说,我不要你的钥匙,我们来这儿还有别的事。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堆好吃的东西,堆在女儿的床上,头也不回走出了女儿寝室。

放了寒假的校园里寂静而冷清,老两口手里捏着空提包,迎着寒风又返回了火车站。你们说,面对这样的儿女,你们心寒不心寒?”

听了这话,刚才还闹哄哄的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车轮“咣当咣当”的响声。

过了半天,坐在过道边上那个妇女说:“我村里有弟兄两个,母亲早早就因病走了,是父亲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给他们俩娶了媳妇,成了家,现在他们都有了孩子。一个在工厂打工,一个在街上摆摊做生意,光景都还过得可以。可就是在赡养父亲的事情上,互相推诿,斤斤计较。已经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双眼失明,双腿患有严重的关节炎,生活难以自理,却一个人被丢在一个空院子里。前年冬天,父亲又得了脑血栓,只能爬着炕沿和墙壁走路,要想喝一口热水都得自己在炉子上,用柴草去烧。弟兄两个每人一月轮流着照顾父亲,但他们总是把饭用饭盒盛着给父亲送去,放下扭头就走。去年春天的一天,父亲患了重感冒,高烧不退,晚上仍是他一个人躺在炕上。等第二天,大儿子给父亲去送早饭时,发现父亲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已经去世了。”

这时,旁边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说:“当年,我响应计划生育的号召,只生了一个儿子,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结了婚,住在他岳父家里。我亲家比我年龄还大,也只有这一个女儿。我看养老是靠不上儿子了。前几天我们两口子到市郊区一家养老中心看了看,还是多攒点钱,跑不动了就到养老中心去,我看在那里还比较可靠,也少生气!”

我扫视了一圈车厢里的人们,大家一个个心事重重。好像一群同病相怜的病友,又好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心里暗暗思忖,此刻大家都在想什么呢?莫不是都在想着今后自己的养老问题呢?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西林,笔名林曦,男,1949年5月12日生人,原在山西运城市农行工作,任机关党委书记,2009年退休。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2009年自费出版自传体小说《人生抛物线》;2011年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反腐小说《多事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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