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鸿 | 云在青天水在瓶
三、心明意澄（上）
云在青天水在瓶
引子：
故乡的风景依旧，
只是我早已不是过去的少年了。
也不知道这是幸运呢
还是不幸？
面对着这种和以前一样的自然景色，
我的情趣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一一国木田独步《武藏野》
大刀老人珍藏祖传的一幅画，每月两三次取出来观赏，每每有种莫名的喜悦。
这挂幅是一尺见方的绢本，因为有了年月，显出红黑颜色了，黯淡到几乎辨不出画着什么东西。
大刀老人说，元代王若水所画的葵花。
家中无人感兴趣。
照料挂幅成为大刀老人常年累月的功课，从柜子里拿出桐箱，拂去上面的尘埃，然后郑重地取出画幅，挂在墙上。
与其说观赏画，不如说定睛看一一
那年代久远的画幅，已有几处微微脱落的斑痕。
对大刀老人来说，乃是一种享受。
有时点燃一支烟，有时喝杯茶，沉浸忘情的境界……
不知身在何处？超然于久居的人间。
过一会，大刀老人慢慢回过神来，卷好挂幅，装进桐箱，放在柜子里。
偶尔，孙辈们挤过来，问这问那。总被大刀老人赶走，唯恐弄坏画幅。
挂幅早已融入大刀老人日常生活中。
这是小说《挂幅》精湛的情节，细腻传神。人与物的牵连写到极致。
因为喜欢鲁迅作品，有幸识读鲁迅翻译夏目漱石的小说。
初读《挂幅》直觉很有看头，却又道不出所以然，便锁定心底书斋。
如同大刀老人一般，经常打开，历经岁月慢慢悟出一些所以然。
每每悟读，总能获得别样的感受……
《挂幅》的故事还在继续，那年二月大刀老人对儿子说，你妈三年的忌日要到了，必须要为她修建一块墓碑。
钱从哪里来？就把那幅画卖了吧。
儿子哦了一声，意思随便，淡漠到令人愤恨的赞成。
那幅画与他毫无牵挂，只知道家中有这样一件东西而已。
于是大刀老人就这样决定了。
奔波几天，没有古董铺肯收下，有说没落款，有说太剥落了。
大刀老人也不气馁，最终遇到了好经手，将这幅画卖给了古玩家。
价钱正好可以为亡妻建墓碑，大刀老人如释重负。回家的路上还为孙子们买了些糖果。
大刀老人给亡妻订下了体面的石碑，心中又挂念卖掉的画，放心不下，再去看一次。
惊讶万分！
但见那幅画挂在精致小巧的品茶室里，前面还插着透明一般的腊梅。
大刀老人在那里受了香茗的款待，心想这比藏在他家更放心了。
妻子的墓碑如愿而成，大刀老人也了结此生一大心愿。
想象中，随后的日子，大刀老人或许会产生一种心理惯性的波动。
不知不觉前去柜子里取挂幅，当然不见装画幅的桐箱。
猛一惊，恍然想起画幅已经不在家了。
若有所失，眼前一亮一一
原先的挂幅，焕然一新。
悬挂醒目的位置，那才是真正的“挂幅”，而非原来卷缩在桐箱里的挂幅。
尤其是插在挂幅下的那朵腊梅，衬托画幅无比的亮丽优美和典雅。
绽放古迹的辉煌。
懂得欣赏珍惜，乃是挂幅的归宿之地。
物尽其用，一种释怀之情涌上大刀老人心头。
超然的美感，荡漾在读者的心头……
小说结尾，一连三日，孩子们尽吃着弹子糖。
孩子们嚼糖的喜悦，传递出大刀老人的欢心。
浓浓香甜回味无穷，小说的审美寓意洒落字里行间……
我的脑中展现一幅画一一
大刀老人坐在中间，一边亡妻的墓碑，另一边挂幅。
大刀老人点燃一支烟，深情望着亡妻的新墓碑。然后又端起茶杯抿一口，凝视腊梅映衬的挂幅。
大刀老人在得与失中，不经意间获得满满福报。
小说简单的情节，承载沉甸甸的审美哲理，穿越时空……
物由心生。
心意决定选择，改变人生。
挂幅带来的变化，重要的或许不仅仅是画幅本身，而是大刀老人从中获得的经历和感受。
无形中击毁物质高于一切的价值，拓宽生活的可能性。
百年前的夏目漱石，仿佛叙述今天的故事一一
什么该舍弃？什么该留下？
注：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