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品送人,不管收费还是无偿的,我都有一种嫁女心情!

《人骂我我也骂人》齐白石 无年款 40.5×29cm 纸本设色 北京画院藏

对某些艺术创作者来说,艺术除了自觉“做工”之外,还需要动力来催其创作,参加展览是个动力,承人厚爱为酬知己也是个动力。此外为生计,私欲所逼迫大概也成为变相动力。齐白石“行年八十又三矣,十指养上下廿又三人,日费百圆,苦极悲极!”自然一日不能闲过(齐白石致李力函)。而不才如我却得一不雅之癖,即见孔方兄便心中喜悦,浑身来劲投入创作。
 基于“做工”必需吃饭,创作必须动力这二层理由,我终于拉下面皮订下润格。从此不再与公家、私人作无益应酬,亲戚旧友、同事领导、艺坛名家有索篆刻书画者统统按例收费。当然有人对此举很不以为然,南昌有位长者就写信劝我,说我有知名度,用不着说明,人们自然不会亏了我。承其好意,但我为难:如果他要我写字,事后送点地瓜黄豆之类,我倒合十称谢,如果他也象李刚田说的送我三彩陶马,难道我还要捧着挨家挨户换米不成?

《西施浣纱图》 齐白石 约1893年 90×33cm 纸本设色 首都博物馆藏

艺术是千古事业,金钱算得了什么?真正有抱负的艺术家绝不做金钱的奴仆,这是很崇高的信念。但如果艺术家为更好实现其抱负,以艺术作为自食其力的手段,我看也同样崇高。
将作品送人,不管是收费还是无偿的,我都有一种象是将心爱的女儿嫁人的心情,既难舍又高兴,既高兴又担心。“女儿出嫁尚不时相见,可作品一旦嫁去,便无从过问,此敝人悲哀之一也”(徐悲鸿语)。我曾多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人出石要我刻(多为书画家),石刻却留着他人为其刻的边款,显然印头是主人自己磨去的,有时此君还特地加以说明,这是喜欢我的行动表示。而我怎么能不作此设想:他既虐待他人的“女儿”,而欲娶我的“女儿”,保得准小女日后不遭相同的厄运?这时我感到出示“女儿”润价的重要性。大凡随口可得之物,人必贱之,若用钞票购得,辄不胡乱置焉。
当艺术作品尚不能得到社会广泛尊重的时候,索取报酬不但符合劳者有得的社会原则,而且还是间接保护劳动果实的有效手段。另外,既收人钱财,当然得按职业道德的原则严肃认真地应酬。我想,这对人对已都大有益处。

《黎夫人像》 齐白石 约1895年 129×69cm 纸本设色  辽宁省博物馆藏馆藏

然而,问题尚未如此简单,当艺术品进入流通领域并有了国外市场的时候,问题就复杂化了。一个明摆着的事实,中国书画艺术的价值尚不能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同,中国一流艺术家作品的价格只是西方同极艺术家作品价格的零头。那么就是说,外国人买你的作品很少会从心里认为是艺术,不过是他旅游遇上的玩艺而已。我时常告诫我的“女儿”,别以为他搭着你的肩就说明他爱你,与其到国外皇宫当丫头,还不如下嫁给国内店小二,如果这小子真爱你的话。
国内人收入有限,自然不能慢天要价,应与国内消费水平相当平衡。有朋友对我面向国内市场的做法提出好意的劝告,认为与其同行比较未免掉价裁脸面。我说我是既疼“女儿”又收“财礼”的葛朗台,但“女儿”的幸福比“财礼”略为重要。另外我还追求上文提到的“动力”,国内的“动力”比国外的真诚,同时频率也大的多。
至于与人比较,只能比学问,比品行,若与人论身价比财富,或是比头衔,比老婆美貌,那就麻烦了。(完)

《西城三怪图》 齐白石  1926年 60.9×45.1cm 纸本设色 中国美术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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