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 | 满月下，余光中
这是『思想周刊』的第七十五篇文章
『他很难决定：放风筝的人应该是哲学家，还是诗人？这件事，人做一半，风做一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表面上，人和自然是对立的，因为人要拉住风筝，而风要推走风筝，但是在一拉一推之间，人和自然的矛盾竟形成新的和谐。这种境界简直有点形而上了。但这种经验也是诗人的经验，他想。一端是有限，一端是无垠。一端是微小的个人，另一端，是整个宇宙，整个太空的广阔与自由。你将风筝，不，自己的灵魂放上去，放上去，上去，更上去，去很冷很透明的空间，鸟的青捣云的干叠蜃楼和海市，最后，你的感觉是和天使在通电话，和风在拚河，和迷迷茫茫的一切在心神交驰。这真是最最快意的逍遥游了。而这一切一切神秘感和超自然的经验，和你仅有一线相通，一瞬间，分不清是风云攫去了你的心，还是你掳获了长长的风云，而风云固仍在天上，你仍然立在地上。你把自己放出去，你把自己收回来，你是诗人。』
——余光中《焚鹤人》
这风筝般的逍遥如同带着镣铐的舞蹈，逆旅的风束缚的线，不自由的风筝，却书写着一个最美的寓言，关于逍遥。出世与入世的平衡之美，便在那小小的风筝上了。余光中笔下的风筝似乎成了自己心灵的图腾，渴望自由，羡慕释然，但理想又和拿根引线脆弱单薄。可那由大陆飞向岛屿的风筝，在思乡之情浸染68年之后，终安歇在绿草茵茵的追忆里。台湾文学家，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于12月15日病逝，享年90岁。蓦然听到他去世的消息，真的充满哀恸与遗憾。余先生学术履历颇丰，1928年生于南京的他，1937年南京大屠杀时经流亡陪都重庆，抗战胜利后考上金陵大学（现南京大学）文学系，之后转读厦大，1949年赴台后考上台湾大学中文系，六十年代赴美学习，之后任教于台湾中山大学，期间执教香港中文大学。
上海、南京、重庆，由东向西；厦门、台湾、香港，自北往南；旧大陆，孤岛，新大陆，学贯中西。如果说郑愁予是世家子，周梦蝶是苦行僧，余光中便注定是老顽童。可以浅斟低唱江南田田的莲叶，可以纵马奔驰美国广袤的原野，可以吟唱楚辞哀婉于日月潭边。悼念他的文字，虽已铺天盖地，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觉得依然要为他写些什么。作为一个与余光中先生只有浅显神交的粉丝，就写一些零散琐碎的片断作为纪念吧。
余光中先生在大陆声名鹊起，源于熟知的那首《乡愁》，不管听多少次，只要有人读，就会落泪。所以他也被称为乡愁诗人。最有名的诗，未必是写得最好。只是这首诗正好契合了1949年之后横亘在海峡两岸的国家情感。余光中先生也曾多次表示，这首小诗立了大功，但也像一张巨大的名片，有时遮住了他本人的面孔。他说自己是『艺术的多妻主义者』。年少气盛时自诩右手写诗，左手为文。评论、翻译为余事，皆隶属“第三只手”；此外他还钟情于绘画、音乐以及天文、地理、历史等，写乡愁的余光中，写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余光中，写我的四个假想敌的余光中，其实，他喜欢驾驶，喜欢披头士的音乐，能写散文，能写诗，能翻译，学贯中西，精通古文，研究汉语，又会流利英文，他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学者，平凡的生活居士。
我的同龄人接触余光中先生的作品大概都自《乡愁》始，但然后就迅速沉迷于他的其他诗歌中。余光中先生的诗，清丽婉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无论默读还是朗诵，都令人口齿噙香。而他的散文，才是他真正文学魅力的集大成体现。读他的散文，你会赞叹文字的精准，文学的魅力。余光中先生的散文，相对他的诗歌来说，需要更强的欣赏能力，以及更耐心的阅读。因为他的散文，仿佛句句有典故，一生二，二生三，细读起来非常费功夫。但是一样有很美的音韵和节律。这样的散文风格，阳春白雪，以现今大众的文化审美习惯，是不大容易广泛流传的。高速发展的社会，流行的风格是简洁明了，直截了当，直面情感激荡。『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
余光中先生的一生，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冷战、以及80年代后大陆与台湾的各种交流时期。辗转于南京、重庆、台湾、美国、然后又回到台湾。足够曲折，也足够丰富。在那样的大时代里，每个人都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颠沛流离，身不由己。余光中老先生仍能著作等身，并享以高寿。是诗书给予了他所有的福气，是真挚之情养育了这位铭记故土的老者。正如近期大热的电影《寻梦环游记》所阐述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被遗忘才是。 一个人离开人世，并不意味着终结。小时候读《乡愁》，只觉得优美的韵律，和谐的字句，但没有深刻体会的阅历。直到前几年看到了《下次的约会》，才感到了他诗歌的炽烈和爱的力量。『握你的手而死是幸运的，听你说你仍爱我，听你说凤凰死后还有凤凰，春天死后还有春天，但至少有一个五月属于我们。』
他于战乱之时辗转千里颠沛流离，不正是那些千古流传的诗句支承着他活下来，活下去，活得更好嘛！他于人世与人生之思顿悟万千，不正是那些美好的人间情愫包裹一切传承下去吗？独得世间七幸，能遇见你，和你的诗文，不知该怎样更神情地表达，那就折一张阔些的荷叶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夹在唐诗里扁扁地，像压过的相思，而今，我们读着他的诗文，以解忧，以忘愁！老先生走了，祝他安息，
谨致！念安！
【作者简介】
接客很贵的摩羯男一枚
请您斟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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