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史：61.挑战者号的悲剧

闲言少取，书接上文。贾尼别科夫和萨维内赫两个人在礼炮7号上辛勤工作，终于一点一点的把礼炮7号给救活了。他们进入空间站的时候，里边基本跟冰窟窿差不多，天花板和地板上，以及两边的仪器上全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赶快，先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这样可以让舱内升温。6月10号他们用联盟号的动力来调整整个空间站的姿势，让太阳能板对着太阳，电力系统开始恢复。8个电池坏了两个，另外的6个没电了，需要充电。花了两天时间，电池基本上充足了。

起码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电力，有了电，很多事儿就好办了。礼炮7号上的环境开始恢复正常，温度开始回升。到了6月12号，他们开始给源泉水罐子加热，开始解冻。这个过程并不快。当然，从这一天开始，他俩不用再带着棉帽子了。

两个人还是使用了联盟号飞船上的空气再生系统来处理礼炮号上的空气，随着气温的上升，周围地板和仪器面板上的那些霜都化了，整个舱里到处都是水珠。他们拿手边上一切可以吸水的东西来洗掉飘在空中和面板上的水珠。最后，不得已，把女宇航员萨维斯卡娅留在礼炮7号里面的宇航服给拆了，这东西反正也用不上了。从里边抽出内衣，这东西吸水性倒是不错，用这个来最大限度的吸水。

到处都是水（《太空救援》剧照）

把舱里的水处理的差不多了，开始恢复礼炮七号的通讯系统和控制系统。当然，还是有不少仪器不能开机，因为不敢保证里面没有水。一个设备要想开机，必须先用大灯泡烤干了才行，确保没有水份。当然是先修理通讯和控制系统嘛，那些科学仪器可以以后再说。

到了6月14号，通讯系统被恢复，姿态控制系统也正常工作，意味着礼炮7号可以接受进步号飞船送货了，那么宇航员长期生存和工作就有了保障。进步号飞船是无人驾驶的，如果礼炮号空间站不能调整姿态，不能配合进步号货运飞船。对接就变得不可能，进步号上毕竟没有驾驶员。

进步号货运飞船

6月23号，进步24号货运飞船成功和礼炮7号对接，送来了各种补给品和零配件，还有水和燃料。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两个宇航员通过太空行走，逐渐修复了礼炮7号上损坏的部分。到了7月份，又来了一艘货运飞船，送来了新版的航天服。8月2号，两个人进行了5个多小时的太空行走，为礼炮7号安装了新的太阳能板。

他们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也还是有空闲时间。贾尼别科夫在礼炮号上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物理学现象，叫做“贾尼别科夫效应”，也叫“网球拍效应”。在太空失重环境下，所有东西都是飘在空中的。贾尼别科夫发现，有些东西在空中绕着自身轴线旋转会出现不稳定现象，会来回的翻身。扔羽毛球拍或者网球拍的时候，这个现象也会出现。所以也叫“网球拍效应”。

有个物理量叫“转动惯量”，物体绕着不同的轴旋转，转动惯量是不一样的。绕着转动惯量最大的轴和最小的轴都是稳定的，唯独绕着不大不小的轴旋转就不稳定，会来回翻身。有人在国际空间站上也做了这个实验，还有视频发布。所以啊，贾尼别科夫在拯救礼炮号的繁重工作中，居然还能忙里偷闲注意到有趣的物理现象，可见这家伙不是一般人。

9月18号，联盟-T14号飞船成功和礼炮号对接成功，送来了瓦苏廷、格列奇科、沃尔科夫3个宇航员。这下礼炮号上有5个人了，人多了就热闹啊。这也就代表着礼炮7号算是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贾尼别科夫和萨维内赫在天上已经工作了110天了。苏联宇航员长时间在太空里工作已经是家常便饭，这点时间不算长。

当时礼炮七号上有5个人

本来呢，联盟-T14飞船上的人要工作6个月。但是刚上来8天，瓦苏廷病了，没办法，只能让贾尼别科夫和他一起乘坐联盟-T13号飞船返回地面。萨维内赫一直到11月才和其他两个宇航员一起乘坐联盟-T14号飞船返回了地面。

贾尼别科夫曾经在1978年和1981年两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萨维内赫落地之后，也获得了第二个苏联英雄称号。据说地面指挥官本身也是两次苏联英雄获得者，我没查到相关资料。前面我们提到的第二位女宇航员萨维斯卡娅也是两次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她也是唯一两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女性。

由此可见，苏联当时航天界的实力有多强。也能说明苏联人给航天业的荣誉有多高。

苏联历史上有12745人获得过”苏联英雄“称号。但是两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人就只有154人。3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只有布琼尼元帅、空军元帅阔日杜布和波雷克什金3位。这二位都是王牌战斗机飞行员，后来成为空军元帅。4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只有2个人，一个是朱可夫元帅，另一个是勃列日涅夫同志。

朱可夫获得过4次苏联英雄称号，挂着4枚金星奖章

朱可夫同志那是实至名归，勃列日涅夫同志那就别提了。他就好这口，喜欢给自己授勋，所以叫他勋章帝嘛。他执掌苏联足足18年，每次宇航员上天，估计负责的领导都会拍拍肩膀传达一下勋章帝的亲切问候。但是这几年，克里姆林宫里的主人经常换。先是换成了安德罗波夫，在位15个月就死了，接下来换成了契尔年科，刚1年出头又死了。克里姆林宫一天到晚总是办丧事，这谁受得了啊，干脆选个身体健康的吧。于是，克里姆林宫的主人换成了54岁的戈尔巴乔夫。他身体健康，看来最近是不会办丧事了吧。哪知道，7年之后，他给苏联办了丧事啊。在当时，无论谁都没预料到这个结果。

扯远了，我们扯回来。有关拯救礼炮7号空间站的这档子事儿呢。俄罗斯拍摄了一部电影叫《太空救援》，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人家俄国人花钱不多，但是拍摄效果还不错。失重的感觉拍的很真实。但是，可有一点，俄国人还是夸大了任务的难度，其实没出那么多的岔子。最后还有美国的挑战者号航天飞机从旁边缓缓驶过的画面，双方还互相敬礼，这就纯属YY了。1985年美国挑战者号发射了3次，每一次的轨道都和礼炮7号相距甚远。根本没有碰面的可能性。

第一个华裔太空人王赣骏

1985年4月29号，科学家王赣骏搭乘挑战者号进入太空，他成了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华人。这事儿当时还挺轰动的，毕竟是华人嘛。他出生在江西，小时候被父母带到台湾，后来长大了去了美国。美国移民特别多，不仅仅有中国移民，也有日本移民，宇航员里不仅有华裔，还有日裔。美国的盟国也多，当时西德和美国也有合作，宇航员里也有德国人。反正是五花八门的，哪儿的人都有。

那时候，美国发射航天飞机已经是家常便饭，1985年一共发射了9次。发现号和挑战者号轮番上阵，到下半年，亚特兰蒂斯号加入进来，当时美国已经有4架航天飞机，基本上凑齐了，那架企业号不能上太空，所以不算，算的话就是5架。而且开始满载飞行，也就是一次上去7名宇航员，1个指令长，1个驾驶员，剩下的要么是任务专家，要么是载荷专家。反正每次上去都有好多任务。计划1986年的1月份就要发射两次，12号是哥伦比亚号，28号是挑战者号。

挑战者号移向发射台

挑战者号的这一次任务特别引人注目，NASA当时承受的资金压力比较大。他们想通过公众的参与来获得更大的支持，国会的议员们也是要受老百姓的民意影响的。1984年里根总统亲自宣布了一个“太空教师”计划。也就是选拔一个普通的美国教师乘坐航天飞机升上太空，在太空里给孩子们上科学课。

这个计划一宣布，NASA立刻下发了4万份报名表格，有1.1万名教师寄回了申请。然后这些申请被交给了每个州的教育部门，每个州选出两名种子选手。这跟联邦参议员的竞选规则差不多。美国有50个州啊，一个州2个，这就100人了，再加上首都华盛顿，再加上海外领地，里里外外的筛选了114个候选名额。然后再次筛选，最后选出了10位教师参加培训。

10个候选人参与失重训练

NASA和各州的教育部门连海选带培训，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整个1985年就这么过去了。到最后，选定了来自于新罕布什尔州康科德高中的女教师麦考利夫，她成了第一个有望进入太空的教师。当然每个宇航员都有后备，麦考利夫的后备是芭芭拉·摩根，也是一个教师。

麦考利夫和摩根

教师在太空里教科学课，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况且先前的海选过程已经弄得很多人都在关注这档子事儿。后来纽约时报统计了一下，当时美国有40%的学生在看电视直播。大家都在关注着这件事。大家看着这7名宇航员坐上专用面包车，去了航天飞机的发射台。

挑战者号的7名宇航员

每次航天飞机发射都会吸引大批观众。这些人占据了卡纳维拉尔角周围各处制高点。海里还停泊了很多的私人游艇，美国人是真喜欢看热闹。他们看着远处的39B发射台腾起了一股白烟，然后就看到航天飞机的两个助推器喷出长长的火焰，推着挑战者号缓缓上升。一开始并不快，但是航天飞机在不断加速，越来速度越快。

挑战者号爆炸

公立学校的学生们也在电视机前注视着挑战者号升空，地面的摄像机镜头一直在追踪着航天飞机的轨迹。固体火箭可以说是浓烟滚滚，白色的烟柱经久不散。就在发射之后的73秒，航天飞机突然爆炸了。空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两个巨大的助推器没了约束，开始乱飞，拉出两道白烟分成了两个分叉，大家眼睁睁的看着挑战者号炸成了碎片。

总统里根知道了挑战者号爆炸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得非常快，1个小时之内，85%的美国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影响范围甚至波及全世界。当天晚上的我国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破天荒的把国际新闻挪到了最前面，专门播报了挑战者号爆炸的消息。要知道，过去都是雷打不动的，前面都是国内新闻，到最后5分钟是国际新闻。这次连新闻联播都改了规矩，可见影响之大。

里根总统发表讲话。他的讲话稿堪称经典。他不是强调我们遭遇了危机，我们遇到了灾难。这事儿大家都看见了，不用他再描述一遍。里根要面对全国那么多的学生，他要让他们明白，这7名宇航员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遇到困难和挫折，究竟该怎么对待。他要讲的是遇到危机和灾难以后，美国人究竟应该怎么办。

尽管里根背后有撰稿的班底，但是这个讲话的立足点肯定是来自于里根自己。在这一点上，他比前任卡特总统要强得多，他的前任总是把国家的种种问题归结为美国人民悲观不振，哪个老百姓喜欢听这话呢？尽管卡特说的可能是对的。

挑战者号为什么会爆炸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这已经不是NASA内部的事儿了，里根任命了一个委员会，来调查挑战者号的事故，牵头的是罗杰斯，他在尼克松任内当过国务卿。他是个律师，政客，是个文科生，很多科学和工程上的问题他是不懂的。但是他手下的委员们一个个的来头都不小。

• 首先是阿姆斯特朗，第一个登上月球的宇航员。
• 奥尔顿·基尔：早年在弗吉尼亚学航空航天工程的。后来在海军开发武器，还当过海军部长助理，负责开发和预算，担任过美国驻北约的代表。后来进入投资银行当了总裁。
• 大卫·艾奇逊：这是前国务卿的儿子，是个律师。
• 唐纳德·丘提纳：退役四星上将，当过北美防空司令部的司令，美国空军太空司令部司令。
• 罗伯特·霍茨：航空周刊编辑。
• 莎莉·莱德：美国第1个女宇航员，世界第3。人家乘坐过航天飞机，而且还是物理学家。
• 阿瑟·沃克：伊利诺伊大学物理学博士，太阳物理学家。也是莎莉·莱德的研究生导师。他是个非洲裔美国人。
• 耶格尔：第一个超过音速的人。
• 尤金·科弗特：航空专家，麻省理工的博士，空军首席科学家。
• 约瑟夫·萨特：波音公司的工程师，波音747就是他的杰作。
• 阿尔伯特·惠尔伦：休斯飞机公司的副总裁。
• 罗伯特·拉梅尔：曾经在洛克希德公司当工程师，后来去了环球航空，成了技术开发副总裁。
• 最后一个是著名物理学家，诺奖得主，理查德·费曼。

一部分罗杰斯委员会的成员来到肯尼迪航天中心

由此可见，这个调查委员会的阵容可是够豪华的。费曼的身份和脾气可是跟这个委员会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费曼可没少跟他们吵架。他怎么会趟这个浑水，凑这个热闹呢？就是这个家伙，对最终解开挑战者号爆炸之谜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