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林对话《白蛇传·情》导演:经典重现中的东方美学新探索
■ 本期轮值毒叔 ■
■冷面笑酱·汪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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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厚积薄发:身经百战的广告人护卫国风新写意
汪海林:险峰导演你原来做了很多年广告导演,包世宏跟我说你是他第一个老板。
张险峰:其实我们是合作关系。
汪海林:他在电影学院毕业去你那上班的时候,你已经是广告界的大咖了。
张险峰:也没有。
汪海林:能说两个你拍过的、观众都熟知的广告吗?
张险峰:我拍过一些品牌,比如多年前拍过李宁、网通、丰田、皇冠、等等。当年还拍了一次可口可乐的世界杯广告,当时中国足球第一次进入世界杯,广告中有很多中国足球队的人。2000年网络刚刚开始发展,网通建立一个公司,主题是由我天地宽,想讲的是宽带带给生活的宽广,所有的画面都表现得很辽阔。我拍过的品牌特别多,有时候很难记得住某一特定的内容。当时自己比较喜欢健力宝A8的一个广告,是讲述一个年轻人骑自行车去西藏旅行,像纪录片那样拍的很放松。所以我们选景是拿了个16毫米,也没有演员,我们跟摄影师一起看到什么拍什么。因为第一次去西藏,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新鲜的,像孩子一样,那时候看东西会更质朴。后来剪到影片里后,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完全是纪录片的感觉。
汪海林:在这部电影中,你发挥了很多在广告从业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和优势。特别是它的背景,这些都是在虚拟摄影棚里做的吗?
张险峰:就是挂了绿幕。
汪海林:我觉得它的这个形态是处于虚实之间,在美术上也是这样一种追求。
张险峰:是的,拍广告这么多年给我积累了一些经验,比如绿幕的处理、叙事的处理。广告风格太多了,每年接的广告可能什么类型都有,有叙事的,有特效的,有快节奏、有慢节奏。我就在这些年间锻炼了处理不同风格的经验。
二
国粹新生:当戏剧之“虚”遇上电影之“实”
张险峰:这部电影也确实激发了我对虚实关系处理的经验。戏曲表演它是写虚的,是一个大写意的感觉,但是电影不能大写意,需要落实,比如像刚才说到的杨子荣骑马,那要有真马,电影过程中看的就是“实”。所以在虚实之间的处理上,我要求布景一定是真实的,比如它考究了宋朝的房屋建筑结构。但是这景虽然写实,你也要保有形式感和一点点的舞台感。因为毕竟他们在里面表演的是具有很强的形式感的。我可以让他们做电影表演,但是当他们在演唱,有唱段和身段的时候,会保有一点戏曲感。形式感,我举个例子,比如圆窗。其实它的比例比真的圆窗大很多倍,可能有两米。但是在真的建筑上,古建筑圆窗很小,大概几十公分。我们开始做了个小的,但是发现演员跟景是脱离的。在中国好多老的绘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圆窗,有侍女站在那里。那种景跟人的结合感非常好,因为中国画讲的就是人和景之间的对话关系。所以我想把圆窗改成大的,于是我们就做了一个两米的窗。虽然不真实,但是它跟人物关系是对的,人物表演能够吻合。包括一些其他的道具的陈设都有改变,比如摄影机拍摄,对于大的实景电影来说,各个机器,各个角度都可以随意地走,或者移动摄影拍摄。但是我选择的都是固定拍摄。
汪海林:像戏曲。
张险峰:对,我想在这个影片里保留我们传统的一些绘画的特点,无论大写意,还是工笔画,它的特点是很讲究构图,气韵在里面的流动感,人与自然的对话,具有很强的构图感和形式感。既要保留构图感,又要在摄影机和景的关系上,保留一些舞台感,比如白素贞的家,水漫金山,法海站在大台阶上,机位上都有舞台感。
汪海林:对称。
张险峰:对,对称的。
汪海林:戏剧界经常说叫镜框式舞台。所以我感觉这个电影它有一些镜框式的取景。
张险峰:其实我过去拍别的时候是不喜欢这种特别规矩的,固定在这。观众也有点质疑,有些画面有点像影楼,还有法海的翅膀,他们觉得有点太魔幻,像西方的东西。它像影楼这一点其实是我刻意而为之,因为我想拍出平面感,拍出工笔画,背影像大写意的感觉。但其实咱们的绘画不讲究光影,是不讲透视的。没有透视,没有光,是平光,而讲的是构图和韵律,西方讲的是强烈的光影,比如印象派那种大光源。其实我犹豫好长时间,如果拍成平光可能会被人骂,那摄影师也不敢拍,但是如果想保留中国的东西,就纯粹一些。如果人物拍的特立体,背景大写意,它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
三
旧瓶新酒:这个法海也懂爱
汪海林:我觉得剧作上的各方面,跟以前传统的相比有些变化,比如法海这个人物,他变化得特别可信,有进退,有分寸,做事有规则,他并不是以前我们概念中的法海。我们看到其他的影片也有描写,可是有点过于突出他的人性化,甚至写到他的情感,他可能爱青蛇。但你这个戏没往这方面写,而是把这个人物塑造成一个真实可感的人,而不是一个所谓的理念的化身。
张险峰:是。其实最初设定的白蛇跟许仙两个人都是原来佛祖前面侍奉莲花的童男童女。他们因为侍奉莲花所产生的爱情,被佛祖发现,许仙被打到人间,但他忘记了这段前缘。而白素贞变成一条蛇,她去人间找许仙。那时候我跟编剧莫非老师讲,如果这么设定,法海的立场是有问题的。因为如果法海阻止这份爱情,许仙可以说“我前身也是妖,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这个人物就会变得很刻意,没有基础。后来莫非也同意我这个改动。因为它还是个爱情电影,按咱们常规意义上讲,是许仙跟白素贞的爱情。许仙有悔恨,白素贞又执念于这段前缘,甚至去人间找到许仙。这段爱情让人感动的是执着,很多人的焦点可能会落得白素贞对许仙的爱,许仙对错事的悔恨。但是我想说,如果法海写不好的话,这爱情也无法成立。因为在过去一些影视剧,包括一些文学作品和一些戏曲中,法海挺坏的,是非黑即白的。多数角色是属于平面化,但法海这个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我想应该抛弃这个设定。对我来讲,法海其实很像《悲惨世界》里那个沙威警长,你认为他坏吗?他也不是绝对的坏,他只不过认为人一旦成为罪犯,这一辈子永远都是罪犯,我一辈子一定要追击你,这是他的观点,以至于后来被冉·阿让感动,为了表明没有背叛自己的职责最后选择自杀。
汪海林:实际上,他是他自己理念的囚徒。
张险峰:对,是的。
汪海林: 冉·阿让已经出来了,但沙威一辈子都被囚禁中。
张险峰:是的,他有他的执念。回到咱们的故事,法海认为人妖不能通婚,这是佛界的天规,是应该坚守的。他有他的价值观,有他的坚守和信仰。因为这个原因,他要阻止许仙和白素贞。我觉得这样设定这个人物会更丰满一些。如果他这个行为建立好,白素贞也会改变,比如白素贞,她不是因为药店之间的生意发生争执,而是因为观念的不同和信仰的不同。
汪海林:对,她也并不真正恨他,而且法海的小徒弟把许仙放了。但是法海回来并没有指责,他觉得小徒弟作为一个修行的人,这样做也是对的,有同情心是好的,所以,这一段我觉得处理得也很好。
张险峰:因为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如果法海建立好会作用给白素贞,白素贞面对的其实不是法海个人,而是打击所谓的制度和天规。但白素贞的所有执念都是有基础、有广度或者深度的。她的执念也会影响法海。他把白素贞打到水里。他也有感触这个女人怀着孕,如此挑战我的信仰,是不是我的信仰有问题?他回来后,步子很缓慢地走向寺庙,他就要面对许仙了,该怎么处理许仙?法海走到佛堂门前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地推门而入,而是很犹豫,因为执念已有所改变。但是许仙已经被法海困在里面了,他该如何面对法海?所以后来,法海定了一下后才把门打开。然后小沙弥对法海说我把许仙放走了,师父你责罚我吧!
汪海林:法海反倒释然了。
张险峰:是的。他还假意说仁者有心,我要秉承佛祖,也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下了个台阶,把这事推给佛祖了。所以我想他们这些人物之间是相互作用的。
汪海林:不像以往所表现出的不近人情的程度,现在大家会觉得这个人是可以理解的。
张险峰:片子里,许仙、白素贞、小青、法海,还包括小沙弥、鹤童、鹿童,其实没有一个坏人,但是他们也会因为价值观和信仰不同而发生矛盾,打成一锅粥。我觉得这是电影化的一种处理方式,脱离戏曲中的人物角色设定。
汪海林:对,就不像戏曲了。最后,谢谢险峰导演来《四味毒叔》分享。
张险峰:谢谢,太高兴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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