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黄元太/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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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太

巷子口鸟笼里的鸟,警觉地伸长了脖颈,发出一阵惊叫,随即又安生下来。

人们都知道,是那个捡废品的拾荒者又来了。

拾荒者整日带着破草帽,醉醺醺的,左脚绊右脚,啪、啪、啪,人字拖结实地砸在地上,溅起各种类型的水花。

拾荒者始终低着头。他瞄着街道两边的旮旮旯旯,而更重要的还是紧盯垃圾桶,一会一个易拉罐,一会一个矿泉水瓶,他都把它们装到自己的破麻袋里。

巷子口的尽头,再拐两个弯就是他的住处了,临时搭的板房,连窗户也没有,其实对于他来说,有没有窗户都一样。他天天睡到日落西山才起床,先喝上三两白酒,套上麻袋,跌跌撞撞地走进巷子,那个鸟笼里的鸟是最先被他惊到的。

通常走到巷子开阔地带的时候,他会停下来,抬起头,望一望对面楼上第二层带着遮阳瓦的那扇窗户。

路过的人们纷纷避让,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举动。

但人们是知道的,那扇窗户里住过一位中国女人,每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就站在窗户前,望向北方,人们知道她应该是想家了。但,不幸的是,这个在这里已经住5年之久的女人,两年前却上吊自杀了。

他心里最清楚,在来这个太平洋岛国之前,自己是国内一家银行投资规划部经理,每年都掌管着数十亿资金的流向。由于风声越来越紧,他就通过蛇头,让他的梅先期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直到两年前他来的时候,她却患上了抑郁症,还没有和他见上面,就寻了短见,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想起梅,他就感到无限悲哀。梅是大学毕业后分到他部门上的班。她欣赏他的帅气和才情,他贪婪于她的美貌和气质,就这样,双双坠入爱河,不能自拔。而他却早已成家,最小的儿子也已经上了中学。

为了能够跟梅在一起,他不惜选择离婚。

突然,“咣”一声,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低头一看是一个易拉罐,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他的脚跟前,他踩上一脚,弯腰捡起来,装回麻袋,又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走到那扇窗户下边,上面有人喊他,让他上去一趟。也好,顺便看看他的梅曾经住的地方。

啪、啪、啪,人字拖击打着楼梯台阶。他进门的一瞬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寻找曾经的味道。他径直走向那扇窗户,窗户外边,近处是热闹的巷子,远处就是无边的原野和如白练般的一条河流。他想象着他的梅在这里是如何度过了5年的岁月。

这里原来是住过一位中国人的,房东说到。他“哦”了一声,佯装不再理会,低头整理那些破东西,其实都是些生活用品以及汉语方面的书籍。

这时,他翻到了一个记录本,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多么娟秀的字体,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梅写的。梅写这些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否看得到。每一个方块字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心,自从跟梅分开后,他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着梅,他能够想象得到,梅一个人在这里是如何排遣内心孤独的。

自首吧,别再这样躲下去了。┈┈多么熟悉的字眼,似乎是说个他听。他禁不住拿起书本凑到鼻子跟前,反复地嗅着,竭力地寻找着。

你在干什么?房东嚷嚷起来。他赶紧把记录本装起来,迅速抹了一把脸,开始装那些垃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人们发现那个醉醺醺捡废品的人不见了。再出现时,他已经租了那个房间,每天晚上站在那幢二层带遮阳瓦的窗户前,望着远方发呆。

梅说得对,他再也不想这么躲下去了。主意已定,换上好久没有穿的西服,

系上领带,迈开步子走进巷子的深处。

巷子口鸟笼里的鸟,又警觉地伸长了脖颈,发出一阵阵惊叫,随即又安生下来。

作者简介

黄元太,南阳市作协会员,有小小说、通讯报道、散文、诗歌等散见于《当代小小说》《河南文学》《中国建材报》《中国建材》《中国水泥》《躬耕》《南阳日报》以及《作家在线》《文学巷》等纸媒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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