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艺术中领略哲学智慧

文丨月月 · 主播丨涂山

哲学是艺术的灵魂，它赋予了艺术生命。在浩如烟海、源远流长的传统艺术中，我们总能领略到古人的哲学智慧，感悟古人对人生的思考。

在艺术中感悟时间、体会生命

美学家苏珊·朗格曾说：“你越是深入研究艺术品的结构，你就越是发现它与人类生命结构的相似之处。人类生命与艺术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它所揭示的那样具有一种生理机制意义上的节奏相通，更重要的在于，人类的生命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现象。”

的确，中国的艺术很特别，它不仅仅是空间的艺术，同时还要加入时间的元素。而一旦加入了时间的元素，就容易让人产生对生命的感悟。

就比如西湖美景，每一个季节看的是不同的景色。春季看的是苏堤上的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故而名为“苏堤春晓”；夏天看的是西湖的荷花，淡妆浓抹总相宜，故而名为“曲院风荷”；秋天赏的是桂花飘香，暗淡轻黄体性柔，故而名为“满陇桂雨”；冬天赏的西湖飘雪，断桥流水去无声，故而名为“断桥残雪”。四季、四景、赏的是艺术，体会的却是时间，更是生命。

日本的艺术受中国影响很深，因而也加入了类似的哲学元素。比如在日本赏樱，本地人喜欢去武道馆。但这武道馆面积并不大，而且也只栽了几株樱花，场面并不壮观，可却成了日本赏樱排行榜的第二名。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武道馆的樱花是种在护城河的斜坡上，所有的樱花的枝条都伸到了水面上。一到樱花凋谢的季节，花瓣全漂到了水上。绚烂的樱花在刹那之间凋零，这一幕深深触动了每一个游客的心灵。

又比如日本的“苔寺”，寺庙的石块生长着100多种苔藓。这里的庭院原本遭战争烧毁，被长期荒废。但也因为无人驻足，时间一长，反而长出了品种多样的苔藓。当你走进苔寺，你会有一种被人遗忘的荒凉之感。在蒋勋看来，西方美学是绝对不会去养苔的，因为苔会干扰设计的完整性。可在东方美学中，最美的就是苔，因为苔是生命遗憾中奇特的感伤。

很多人都说，中国人最缺的是生命教育，《西藏生死书》里还提到：我们是一个没有死亡准备的民族。可是，如果我们能潜心静气去欣赏传统艺术，还会觉得我们的民族缺少生命教育吗？艺术，让人们在美的享受中获得生命体验，更让人们在情感的熏陶中形成完整的个性化人格。

在艺术中体会哲学，领悟人生

传统艺术不仅能唤醒生命，更能让我们获得哲学智慧。

在传统艺术中，我们随处可见“辩证”的思想，而这种思想，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所缺乏的。

• 满与空

中国画与西洋画最大的区别之一，在于中国画“空”，西洋画“满”。对于中国绘画艺术来说，留白之处恐怕比落笔之处更为重要。

比如你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画上有一叶扁舟，扁舟上有一位老翁俯身垂钓，船旁以淡墨寥寥数笔勾出水纹，四周都是空白。画家画得很少，但画面并不空。反而令人觉得江水浩渺，寒气逼人。这就是所谓的“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

• 藏与露

在中国的古典园林艺术中，我们也能体会到“辩证”的思维。在中国古典艺术中，园林无论大小，大都以含蓄为美，尽显藏与露的园林艺术之美学。

当你走进苏州的拙政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这座假山挡住了游人的视线。在古人看来，再好的美景，如果一览无余，那必然索然无味。所以古典园林擅长用层峦叠嶂、花草树木将美景“藏”起来。如此有藏有露，若隐若现，才能让园林产生幽然深远的意境。

• 乐与哀

在中国古典文学艺术中，我们可以看到，古代的文人娴熟地运用艺术辩证法，写下了许多经久不衰的传世之作。比如杜甫的《绝句》中写道：“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江水激石，花开艳丽，好鸟相鸣，嘤嘤成韵。可是，原本的“乐”景在诗人看来，反而使他的漂泊之感更加强烈。这就是诗歌艺术中常用的“以乐景写哀情”。

• 真与假

读过《红楼梦》的人，大概会对书中那句“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印象深刻。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创造出了两个鲜明而对比的世界，一个“乌托邦的世界”（假），一个“现实的世界”（真）。王希廉先生也曾评价说：“《红楼梦》一书，全部最关键的就是真假二字。读者必须明白，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不是真，假不是假。明此数意，则甄宝玉、贾宝玉是一是二，便心目了然”。真与假的对立，既构成了《红楼梦》的精神内核，也体现了作者的辩证思维。

当然，在古典艺术中，除了满与空、藏与露、虚与实、乐与哀之外，还有很多体现辩证思维的地方，比如繁与简、明与暗、形与神、主与宾、彼与此等等。

古代有条件读书的孩子，在他们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对对联，比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在这样长期的训练中，辩证思维在古人头脑中根深蒂固。

遗憾的是，在今天这个时代，很多人缺乏辩证思维，陷入了理性思维之困。没有辩证思维，我们就容易看问题非黑即白，不懂辨别信息真伪、遇事一根筋和绝对化……因此，我们应当到传统艺术中汲取哲学营养，不断增强辩证思维能力，从而让自己的思维层次得到升级。

在艺术中领悟天人合一

提升整体思维

说起中国传统哲学，就不得不提到“天人合一”的思想。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天人合一”思想不仅存在于哲学领域，更存在于艺术领域。

比如，在文学领域，诗人们巧妙地自己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达到了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巧妙平衡，这也就是王国维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

当我们品读一首山水诗、田园诗，我们常常会发现，也许整首诗都是在写景，句句未提作者自身，可句句都有诗人的影子。在古人们看来，自然与人在情感上是想通的，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有喜怒哀乐之答，春秋冬夏之类也”。

例如，王维的《归嵩山作》中写道：“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清澈的河川环绕着草泽，离归的车马缓缓前进，诗人虽是在写景，但在景中，我们不难体会他那安详闲适的心境。

这种天人合一的思想，不仅存在于文学中，也广泛存在于绘画、建筑、音乐等等艺术形式中。就连中国传统服饰艺术，都蕴含了“天人合一”的思想。早在《考工记》中就有记述：“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可见，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就已经认识到，任何工艺设计都不是孤立的人的行为，而是在自然界这个大系统中各方面综合作用的结果，而这，不就是整体思维的最好体现吗？

除了天人合一的思想之外，传统艺术中的整体思维还存在于其他方面。比如学习书法艺术，绝不能单个字临摹，而要一行字连着观察和临摹，因为书法的妙处就在线条的连绵流畅，你拆成每一个字来欣赏是感受不到的。又如文学艺术，讲究“字不离句，句不离篇”，把单个字抽出来看，可能很寻常，但放入句子当中，则意境全出。

总之，整体思维是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显著的特征之一，在传统艺术中多有体现。而今天的人们，因为整体思维的缺乏，在治病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在投资时，看到哪个行业热门，就往哪个地方投；在看待问题时，常常把局部当成整体，把眼前当成长远。因此，欣赏传统艺术，不仅能让我们得到美学的熏陶，同时也有利于建立整体思维，避免片面化看待问题。

拨迷见智 开启自在之门

流传了两千多年的中国传统艺术，就如同深埋于地下的宝库，正等待着我们去挖掘。在这些传统艺术中，我们不仅能获得美的享受，更能领略哲学的智慧。

在艺术中，我们能感悟时间的流逝，获得最直观的生命教育；

在艺术中，我们能体会辩证的思想，突破理性思维的困境；

在艺术中，我们能领悟天人合一，学会用整体思维思考问题。

在今天这个时代，社会越是焦虑、越是功利，就越是容易陷入思维的困境中。因而，我们更应当到传统艺术中汲取滋养，在哲学的熏陶中获得人生的启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