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源荒野探寻之植物掠影

荒野笔记第43期，三江源植物掠影

今年四月份，在大理过完夏天之后，我来到三江源地区，过了三个月冬天，算是见证了高原植物从破土到开花的全过程。我基本每天都在高原的四种典型植被类型地带辗转。宏观景致和微观个体之间的互动都颇有意趣。

三江源地区的植物种类虽较于喜马拉雅及横断山脉地区为少，但仍存在诸多特有的物种。

1、走近自然，是人类所缺失和忽视的经验

这些物种初次与我相见时，往往引起的不只是惊叹、审美更是情感上的连接。

　　

游客走进自然消遣娱乐、学者把自然当然当做客观研究的对象、但我更喜欢“植物猎手”威尔逊，他不纯粹是研究植物学，他是一个兴趣很宽广的人，还研究东巴历史、语言。

　　

世界就是一体的，我的对象是整个世界。走到一个地方，关注人文、自然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也总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喜欢植物？其实，走到野外、面对植物我没有太大目的性。

　　

中国古人对于植物的研究，纯粹是园艺化的评述，没有去到高山大川发现新的植物；还有一种就是太实用主义，关注药用价值、食用价值，他们都只看到自然对人类有用的一面，暂时没用的一面就看不见。从事园林园艺工作的人，往往会把把植物手动扭成千姿百态，做成盆景，没有想过要尊重自然本身的样子。

海拔5000米的高山草甸景观

长江源“楚玛尔”七渡口

玉树囊谦境内的澜沧江

黄河发源地巴颜喀拉山山口的星宿海

（慢慢走，欣赏啊——引自阿尔卑斯山路上的标语）

比起关注人，我更喜欢关注自然。人与人之间会有情感连接，人与植物应当也是。只不过，人类太自以为是，把植物当做赏玩、实用的工具。把与它的情感主观屏蔽、视而不见。

2、每朵花都有自己的故事

高海拔的植物和西藏的人一样，有着特有的顽强生命力，在荒芜的高原上自在生长，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其存在的骄傲。

鸦跖花，生长于海拔5000米的高山草甸（拍摄于7月中旬）

鸦跖花，生长于海拔3800米的草原、拍摄于四月底，见到仅此一株。

鸦跖花藏语里意为藏原羚的花。在青藏高原是最早生长开花的植物，一般没有到其他植物生长的时间就长出来了，而且也比一般花早凋谢。一般生长在最高的地方和最低的地方。

多刺绿绒蒿（生长于灌木丛林下）、总状绿绒蒿（花先蓝后紫）、全缘叶绿绒蒿、红花绿绒蒿（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绿绒蒿属原本属于罂粟属，和罂粟属植物非常相似，后来根据绿绒蒿属雌蕊柱头有短花柱，而罂粟属仅有花盘状柱头、无花柱，区别明显，于是被单独分离出来成为一属。该属共49种，1种产西欧，其余48种均分布于东亚的中国的喜马拉雅地区，据研究最原始种源自我国华中地区，现我国有38种，集中分布于西南部。该属花色艳丽，花形奇特，花朵硕大，有蓝色、紫色、红色或黄色等花色。

红花绿绒蒿被发现以来，经过百年的风霜雨雪，如今由于环境恶劣，自然生态退化，再加上人为的乱采乱挖，使得红花绿绒蒿的生存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国家于1999年把红花绿绒蒿列为《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第一批），保护级别为Ⅱ级。

“我发现了它，我的红色情侣，它生长在灌木丛中，仿佛要我验证它的身份。”，这是近百年前英国植物涉猎者爱尔勒斯特·亨利·威尔逊《中国——园林之母》，1903年的夏季，在他的第二次前来中国时，明确任务就是找到珍稀美丽的物种：绿绒蒿，于是，在四川西北边陲小城松潘县附近海拔3650米的山地，就发生了开头与他梦寐以求的红花绿绒蒿相遇时的情景，这次威尔逊同样收获满满，带回了西方人称为“黄色喜马拉雅罂粟花”的开黄花的全缘绿绒蒿（Meconopsis integrifolia (Maxim.)French.）和“红色恋人”之谓的红花绿绒蒿。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红花绿绒蒿一生只开一次花，它开花的时节就是生命即将凋谢的季节，在结果后很快枯萎，种子散播在田野，继续着下一次的绽放，这一全过程，需要整整六年时间。

水母雪兔子（生长于高海拔流石、岩石缝，对于环境变化极其敏感，近年来，采摘现象比较多，笔者在当地市场有见到大量售卖）

喜马红景天（红景天生长在高寒“无污染”地带、对环境变化起到预示性作用，笔者来到它的生长地，发现随着塑料垃圾在草甸上正在变多，似乎看到了未来这些植物突然消失的危险信号）

3、 高原植物是如何活下去的？

高原植物采用的一种生存方式是变矮、甚至贴着地面生长，“垫状植物”是对具有球形或半球形表面的植物的总称，有极端缩短的茎、密集的叶或者小枝，是植物经过多年辐射性生长而形成的紧密簇生结构。垫状植物的寿命很长，在高海拔生境内，垫状植物是最具代表性的高度特化植物生活型的模式种类。

垫状点地梅和它的多年生根（碎石坡山体滑坡，裸露出的根）

已有的研究表明，垫状或者密集生长的植物内部均能为其它非垫状植物的幼苗建成以及植株存活提供良好的水分条件和营养供给，为其他植物种类提供了明显优于周围裸地的小生境，这些结果最终可能会导致冰缘带生态系统发生变化。垫状植物被认为是植物种间协作共存机制在高海拔生境内的最典型代表，是高寒生态系中的关键植物类群。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垫状植物具有重要的生态学价值和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但是垫状植物的生活周期普遍非常长、生长缓慢，一旦被破坏通常在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因此以垫状植物为关键类群的生态系统非常脆弱，需要我们提供更大力度的保护。

独一味（叶子贴着地面生长、多花直立）

粉叶玉凤花（叶子贴着地面生长、花茎直立）

植物增强花展示度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开比较大的花，但花数量很少，比如绿绒蒿、藏波罗花等植物；另一种形式是开比较小的花，但是花的数量很多，比如点地梅属、独一味等植物。除了花的大小和数量外，花的颜色也是多种多样，但整体来看蓝-紫色、黄色、白色等占主导地位，相对来说红色的花较为少见，这主要与雄蜂的视角有关。多样的花颜色、不同花大小和数量的组合是植物发出的一种广告信号，目的都是为了吸引昆虫为花传粉。

总状绿绒嵩

藏菠萝花（开比较大的花）

作者简介：林南生，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热爱自然和文学，自然保护的边缘行者。独立杂志《延龄记》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