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劳动【一】
〓 第 1496 期 〓
文|殷煌文 编辑|王成海
六一年高小毕业没考上初中,这里面有主观原因也有客观原因,三年困难时期生活艰难,大跃进参加劳动冲击了学业,当时自己对念书学习没有十分明确的目标,不仅我是这样,大多数的同学都是这样,顺其自然,考上了继续念书,考不上就算了。十四岁的懵懂少年那有什么远大的理想高尚的志向。另外当时国家困难,首要的任务是解决吃饭和生存问题,各行各业支援农业,有许多中专学校中途下马遣散学生,学生学业中断回乡务农,中学招生人数也在压缩,升学的艰难可想而知,既然念不成书,那就回乡老老实实劳动当个农民吧!
秋天割莜麦,大人们割三垄,我也要强的割三垄,如果割两垄就给割破了耧,所谓割破耧,因为后山的耧是三条腿,三行的行距相等,割起来顺手,如果有人割两垄别人就不好割了。割莜麦虽然腰疼,但也硬勒紧裤带咬着牙坚持,时间长了麻木了也不觉得疼了。
秋收劳动虽比不上青壮年,但能和成年妇女一样劳动,那年秋天,我扑下身子参加了所有的秋收劳动,品尝到了劳累和艰辛,拔小麦拔起了血泡,刺破血泡戴上手套套,硬把血泡皮磨掉,变成硬茧,割莜麦割破了手指,用马屁泡面面按住止住血,用布条裹往,继续割,起山药拾滿一大筐提不动,拾了多半筐就倒。
秋收接近尾声,要开始拉个子场收,队长昝富春见我岁数小,就照顾我,让我跟拉个子的车拾穗子,张二举、昝富艾两位大哥用二套牛车拉个子,我拿一个小耙子把庄稼摞子下掉落的穗子搂起来放到车上,快到中午了,他们把车卸了,我赶上两头牛去圪塄上小放,一中午把牛放饱饮好,下午好使唤,每天记八分工。等拉胡麻的时候,他们装车回去,我就用小耙子在地里搂丢失的胡麻,准备打下冬天吃酱面面,两位大哥见我在地里搂也搂不了多少,让我把摞子底下丢下的不要往车上放了,背回家去吧。我搂好一大捆,他们用车捎到离村不远,从车上扔下来,让我避开人们眼目,悄悄背回家去,我品尝到了人间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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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完个子,开始耕山药地了,起山药时地里遗漏了不少山药,耕山药地就能翻出来,队里就在一犋牛后面安排一个半大孩子拾耕地山药,我也安排跟犁拾山药,这是个苦轻营生给七分工,牛走的慢耕出来的山药也不太多,大些的山药拾起来,小些的谁也懒的拾它,又被后面犁起的土埋住了,留给刨山药的吧。这营生除了苦轻还能吃烧山药,早晨耕了一回地,老汉们就说孩子们抱山药蔓烧山药哇,大家都很踊跃抱来一大堆山药蔓,点着大火放过,把拾来的山药倒入火中,用灰烬埋住,再耕第二回,一畛半长的地头耕回来时山药也烧熟了,掰开一个沙喽喽的山药,吃起来又香又绵,吃饱了烧山药有人把早饭也省下了。
从六零年开始,有种风气在后山地区蔓延开来,就是小偷小摸,所谓的小偷小摸就是大家饿怕了,地里的庄稼穗子、山药蛋、蔬菜,凡是能吃的东西漏空就偷摸回家来果腹,拾山药也是小偷小摸的好机会,耕地的老汉,拾山药的小孩收工时拣大些山药揣在怀里腰里带回家。当年光棍老汉于三编了个顺口溜:十个社员九个贼,剩下一个不空回,积极分子跑两回。后山地区社会风气的败坏是从60年开始的,这也正应了古人说的民贫则奸邪生。我也随着大家拣大些山药揣入腰里带回家,饥饿的痛苦实在难以承受,饥荒摧毁了人们高尚的品德,物质是生存的基础,此言不差。
耕完山药地,场收开始了,我和几位上岁数的老汉几位妇女组成碾场组,早上打早把麦个子搬到场面上,解开腰子抖散开,铺的薄厚均匀,铺成圆形或楕圆形,这叫铺场,吃过早饭半前晌潮气散去,牵来马套上两颗碌碡开始碾场,一个人拉住长缰站在麦场中让马围着他转,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这叫转场,这营生是个技术话,转场的人要不时地移动脚步,把铺好的小麦全部碾到,颗粒全都碾下来,不能有遗漏。碾过了一遍,我和其他人用四股叉子把碾过的小麦翻过来,再碾下面没碾住的,但碌碡是不能停的,边翻边碾上下两面都碾到了,颗粒都脱尽了,就卸了碌碡出场。出场时两人一组面对面把麦秸挑起来堆成一行,边挑边抖,挑到头再返回来把堆成行的麦秸再抖一遍,以防夹带走颗粒,这也是技术营生,当年用的是木制的四股叉,叉齿要把麦秸全挑起来,又不能触碰地面,挑起的麦秸要一层层竖着堆起,又不能夹帶颗粒,返回抖二遍要换手使叉,这就要求出秸必须会左右开弓。抖完了秸,就用木制的大耙按照挑起麦秸的层次顺方向砍,让麦秸紧贴一条腿,同时用脚勾住往前移动,当砍到一大抱时,一只手握住耙柄,另一只胳膊插进秸子底下抱起来送到场外。出完秸场面上只留下麦粒和麦壳,用推板和反过来的大耙推到一块,有风的时候扬场的把式用木锨把麦粒麦壳迎风扬起,麦粒随风落在上风头,麦壳落在下风头,落在上风头的麦粒中有不少没碾利壳的麦鱼子,另一个人拿一把新栽的枳芨扫帚将麦鱼子掠去,将麦粒扫成一圆形的麦堆,好把式胳膊有劲,吃住风力,扬起撒的开,落下撒的匀,风小扬的高,风大扬的低,将砂子,麦粒,麦壳分得一清二楚,好把式扬下的粮食不用再过筛子簸箕,这技术非得长期磨炼实践。扬场是有技术老把式史有林宋尚财宋进财刘世俊大哥们的营生,我就和其他中年妇女们干铺场,翻场出秸之类的营生,在和他们的劳动中也学会了一些技能,增强了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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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场面上这半面碾小麦,那半面就开始打莜麦,那年头还没有脱粒机,莜麦还是用传统的梿枷打,这是一种古老的农具,由五尺长的杆和三尺长的扇组成,杆是用桦木下半部分小头是圆的,上半部分大头是扇的,大头近顶端烫出一手指头粗的眼,插进一根木轴,轴连着扇,梿枷扇是用手指粗三根三尺长红柳条,用皮筋子绑在一起做成的,人们舞动杆,扇就绕着轴转起来,击打在地上就可以把庄稼的粒颗打下来。打莜麦是两人组成一组,有时为了铺的多打的块,常常八个十个人组成一组,站成两一排,如雁行有序一起一落,打起来你追我赶气氛热烈。有一首陕北民歌唱道,梿枷打得响,好像那机关枪,打莜麦是年青人的营生,要有臂力膂力,不惜力的楞后生常因为此而累下毛病,打莜麦的营生是打场的全部承包,别人也就不用插手
队长分派我们六个半大小子去草圐圙集草,打下了莜麦秸,两个老汉用牛车把秸子从南面的大场面,拉到饲养院后的大圐圙贮存起来,是牛马冬天的饲草,牛车把拉来的秸子卸下,我,保成,昝富山,张五子,马恒,刘明山把秸子挑到里边,一开始很轻松。一车秸子每人几叉子三五下就扔完了,到后来里面装满了,要往高堆就费劲了,六个人排成一排,一级一级往上倒。
十一月底场收结束了,冬天来临了,这一年秋天的劳动使我品尝到了劳动的艰辛,生活的不易,我才明白为什么把农民叫受苦人,农民这一社会群体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和血,农民是养活全社会的老黄牛,干着最重的活,吃着最粗劣的饭食,我也自觉不自觉的成为他的中的一员,那个时代农民的孩子绝大部分都是这样,考上学校跳出农门的凤毛麟角,大部分都自然地回乡务农,做一名人民公社的社员,重复着父辈们的生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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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殷煌文,网名耕田者,高中语文教师。从教四十年,现已退休。喜爱阅读和中医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