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儿时农村的夏天

文:张宗龙

儿时农村的夏天,蝉聒蛙闹、蚊蝇飞舞,天似蒸笼、地如火炉,牛羊乱跑、鸡鸭欢跳,搁现在的法,不宜居。可农村人自有农村人的乐趣,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幸福,儿时农村的夏天,是身心最放松、童真最纯朴的季节,很多记忆都挥之不去、常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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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儿时还是现在,夏天老家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热”。我们国家原来的四大火炉城市——重庆、武汉、南京、长沙,现在的新四大火炉城市——重庆、福州、杭州、南昌,夏天我都去过,也亲身感受到那种潮热的感觉。但城市里的热和农村的热是不一样的,农村的热含有一股焦土飞扬的味道、还有一种无处可躲的无奈、更有一种骄阳炽烤下仍须下地的辛酸。

那时村里的树木比现在多,从104国道旁的南界河村西拐,过了一个叫王楼的小村子,就会看到一排高大的杨树遮住一条宽展的乡村土路。那排杨树高大粗壮、挺拔俊美,像一排训练有素的士兵守护着家乡、欢迎着客人。春天我们上树打古丝毛,就是笨杨树开的花儿,既解馋又暖胃,是一道美味的乡土菜。到了夏天,遮天蔽日的杨树叶泛着绿油油的光,树下就是全村人乘凉的好所在。干活的农人们钻出棒子地、抖掉身上沾染的棒子花,或者摘掉背在身上的喷雾器、拧一拧被农药和汗液沾湿了的背心,到大树下喝一碗温凉的绿豆水,就是他们最惬意最幸福的时光。老人们则早早领上会跑的娃娃、拿着尚未纳完的鞋底,在树下享受儿孙绕膝的美好。

到了晚上,杨树下的路边就成了村人集体的大通铺,不管男女老幼,大家都拿上凉席、摇着芭蕉扇或自制的纸扇子,在树下一坐大半夜,有很多人索性盖上破旧的床单,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时农村还没修水泥路,村里其他的乡间小路都是真正的土路,晴天全是土、雨天都是泥,那儿是不能乘凉的,不但脏而且有蛇常常出现。而杨树下通往村里的这条主路则铺了一层沙子,被来来往往的毛驴车压的瓷实,虽然睡上去有些硌人,但却是不用怕蛇、蚯蚓一类的动物冷不丁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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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农村夏天没有空调、电风扇一类的高档电器,也没有电视机、电脑一类的奢侈电器,只是刚刚通了电,安了电灯。但很多人家心疼电费,天黑了在家热的呆不住,大家可去的地方就是村东的这条马路,或者村头的打麦场。打麦场上有荧火虫,是我们小孩子最爱捉的,捉住了放在葱叶的管子里,绿莹莹的闪着亮光,我们摇晃着、呐喊着,在场院里冲杀。其实晚上最凉快的是村东的小河边,一到天黑就有嗖嗖的小风从河的上游吹下来,但大人们怕我们不安全,就骗我们说那儿的荧火虫其实是鬼火,吓的我们晚上都不敢到河边去。

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夏天最怕的是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刚刚还碧空如洗的天空,有时突然就会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地里劳作的农人们来不及跑回家,家里正晒着的粮食顾不得收起来,豆大的瓢泼大雨就会轰然倾泄。这时惬意的还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坐在别人家的过洞里或屋檐下,欣赏那雨点落在泥土上冒出的雨泡泡,有时我们还会唱起老家的儿歌,“风来了,雨来了,和尚背着鼓来了”,有的孩子还跑到雨里用木棍戳那雨泡泡,却浑然不知那在雨中浸泡了的粮食就要发芽,也不能体会大人们看着大雨心中的煎熬。

夏天的村人不管是防晒还是防雨,出门都要戴帽子。那时我们那儿草帽很少,更别说什么遮阳帽、网球帽了。我们那儿流行的是一种用高梁秸编的中间尖、四周圆、边檐却是六方形的一种帽子,老家叫做帽篓夹子,晴天挡太阳、雨天挡风雨,摇起可作蒲扇、放下可当坐垫。有时在地里捡了几个麻包,或者临回家拐到园里摘一把豆角、几根黄瓜,也会把它临时当作筐用,很实用,受欢迎。

其实真正下了大雨,蓑衣是最受欢迎的。老家的蓑衣一般是自己用玉米皮、芦苇叶,或者用晒干的生姜秸编的,既能就地取材自己编,还能废物利用减成本。很多人以为农村人阴天下雨的最舒服,可以坐在家里打牌喝酒,那是他们没有到过真正的农村。真正的农人在夏天的时候,常常是越下雨越往地里跑。他们披着蓑衣,戴着帽篓夹子,扛着镢头爪钩,既要把洼地里淤积的水排出去,还要把高处不易浇的水引进来。待风雨过后,往往还要顶着滚烫的太阳,把被风吹倒的棒子或高粱一棵棵扶起来,农民的辛苦不是我们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能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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