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人物谈 | 王濛之六：王濛的魏晋士人文化史价值
玄怪录·杜子春略
六，王濛的魏晋士人文化史价值
如果把魏晋士人文化比作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花丛，王濛或许不是那朵最艳丽夺目的花魁，但他却是那片烘托艳丽夺目花魁中具有特写价值的典型绿叶。正是这一片片绿叶的健康存在，那些夺目花魁才得以盛开绽放，并使茂密花丛的整体面貌得以展示呈现。所以，王濛在魏晋士人文化史上具有独特的功能价值。
首先，单独拈出王濛做文化史剖析，有助于以小见大，以具象个案形式透视魏晋士人文化的全局。王濛作为东晋时期的著名文化士人，不仅全面参与当时主流文化的各个方面，而且也广泛接触了当时大部分重要主流文化名人。以王濛的生活内容为聚焦点，能够折射出魏晋士人文化的整体风貌和本质特色。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到，王濛的生活几乎覆盖了东晋文化的各个层面，从政治活动到玄学清谈，从文学艺术到饮食生活，无不包揽；同时，王濛的社会关系也几乎覆盖了从帝王到普通文化士人的多种类型，具有全面反映那个时代文化士人人格精神的资格和效率。
其次，王濛本人浓缩凝聚了东晋士人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念和人格追求。如果说竹林名士人格追求的核心在于以狂放姿态宣示其“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政治理念，元康名士人格追求的核心在于醉心于物质享乐和政治权力角逐，并且以玄学“崇有论”为这些行为做理论阐释的话，那么东晋士人已经从政治热情和物质享乐中解脱出来，完全升华到一个超然的审美境界。生活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不是实用和功利价值，而是审美价值。王濛一生的种种表现，正是在诠释这样的人生价值追求。孙绰在为王濛所作诔文中说：“余与夫子，交非势利；心犹澄水，同此玄味。”（《世说新语·轻诋》）排除势利之交，追求澄水一般的玄味境界，不仅是王濛，也是东晋时期诸多文化士人的共同人生境界追求。
再次，王濛的文化士人资质及其所代表的东晋士人文化精神，是中国文化舞台从帝王文化过渡到士人文化的侧面证明。王濛与简文帝司马昱之间的亲密关系，某种程度上已经能够折射出这种文化舞台置换的潜在可能。虽然王濛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没有达到王导、支遁、谢安的程度，但已经得到司马昱的足够尊重。连王濛未曾实现的政治诉求，司马昱也要在其临终之前满足夙愿。这里虽然不无私人关系的成分，但说到底还是对于士人文化的尊重。身为帝王的司马昱，其骨子里的资质基本已经被文人所熏陶，堪称是帝王身份的士人了。
（全文完）
（本文节选自宁稼雨《王濛：士人文化人格精神的范本》，《文史知识》2021年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