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一桩奇案,丈夫被害,妻子妙计报仇,知州破奇案,却网开一面

清朝乾隆年间,海州(连云港)城内有一家非常出名的青楼叫登海楼。登海楼里的姑娘年轻貌美,富家公子和过往商贾来往频繁,登海楼里日夜笙歌漫舞,好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可令人想不到的是,登海楼里却发生了一桩人命案。

在登海楼后院的一堵围墙下,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躺倒在乱石堆上,尸体身上的血衣好像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青楼伙计跑去州衙报案后,海州知州张铭接到报案,带领三班衙役来到登海楼勘验现场。张知州看到血衣惊讶不已,此人要被刺多少刀才会流那么多血啊。仵作扒开血衣检查,却发现死者身上并无一处刀伤。

死者身上并无刀伤,那血衣上的血从何而来?再仔细检查死者,发现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汉子长得健壮有力,手上满是老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汉子死亡的时间大概在四更天左右,死者的面容扭曲恐怖,双眼大睁又张着嘴巴,从这个情形来看,他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张知州核验了尸格,随即提审了青楼老板。

据青楼老板交待,男子是位山东籍客人,名字叫谭海,一个月前来当地做海鲜生意,住在登海楼已经五六天了。此人出手阔绰,包了登海楼头牌花魁柳君楚整日喝酒作乐,前几日还能吃能喝好端端的,今天却被杂役发现死在了后院的墙下。张知州听罢,提出要见见花魁柳君楚,老板赶紧在前面带路,把张知州带去了柳君楚的房间。

张知州进入房中,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用虚弱的声音给他请安。女子就是柳君楚,她睡在一张雕花大床上满脸虚弱疲惫,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子似乎正在发抖。张知州见柳君楚似乎有病,退到门边告诉她谭海死了。柳君楚有气无力地说,谭海是个大商人,家里很有钱。前几日,谭海来登海楼指名要她作陪,花300两银子包她6天6夜。连续多日接待谭海,她已经累得散了架,昨日又着了凉浑身冰冷无比,故而躺在床上没有接客。谭海是凌晨出去的,她不知道谭海是被何人所杀。

张知州听罢点了点头,又和柳君楚聊了一下关于谭海的事情。此时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窗台照射到一面大铜镜上,铜镜折射出明亮的光芒来。张知州觉得好奇,走到铜镜前拿起镜子一看,发现镜子内面凹凸不平,照射出来的人影却是奇丑无比。张知州端详着这面铜镜,拿在手里反复查看。柳君楚从床上起身,走过来拿下这面镜子,说这面镜子是母亲留给她的,她也不清楚这面镜子有何功用,就当是母亲的遗物留作纪念。张知州听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就离开了登海楼。

返回县衙后,张知州让仵作对谭海的尸体进行解剖,发现谭海服用过药物,而且服用的量很大。这些药物都是亵药,青楼里有亵药并不奇怪,谭海服用亵药也不稀奇,这种药也不是毒药。谭海若是被人毒杀,使用的药物必然很特殊和隐秘,否则是瞒不过仵作的眼睛的。张知州下令全城调查各大药铺,看看最近是否有人买过砒霜等毒药。

衙役们调查了所有药铺,查阅了所有购买过砒霜的人员,发现他们购买的砒霜量都不大,不足以让人致命。案子没有丝毫线索,衙役们四处明察暗访也毫无消息,案子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张知州日夜思考案情,始终无法找到破案的关键信息。

第二天一大早,省里按察司的官差送来一份公文,公文是按察使大人发下来的卷宗和指令。张知州先是打开卷宗,发现这是一桩杀人劫财的案子。卷宗上记载:山东临沂人肖洋、丁强两个匪徒在沂水边上帮人摆渡,二人明面上在摆渡,暗地里却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最近几年来,这两个匪徒杀了数十人,劫走金银财宝无数。官府多次缉捕,又多次在押送途中逃脱,最近得知匪徒逃窜到海州来躲藏了。按察使大人要求张知州彻查此案,将两个恶徒逮捕归案。

官差离开那天,张知州挑了海州当地的几箱海鲜干货送去。官差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勉强收下了这些海鲜。当天下午,衙役在城门外的荒地里发现了被丢弃的海鲜干货。张知州闻讯前去查看,果然见到洒落遍地的海鲜鱼干。张知州让衙役们找来地保,找几个村民来把鱼干捡回去分掉。地保很快就带着几个村民前来,把满地的鱼干捡了回去。张知州看着百姓们捡走鱼干,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桩案子同时压在张知州身上,张知州顿觉压力山大,不过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拘捕两个匪徒上,谭海被杀一案则放在一边慢慢再办。这倒不是因为他懈怠,而是因为他怀疑谭海之死与两个匪徒可能有些关联,但两起案子都很难侦破,尤其是谭海被杀一案,完全是一桩无头案。相对而言,缉拿盗匪相对容易一些。

半年之后,两桩案子依然没破,吏部发来一纸文书把张知州降职二级,调去偏僻的小地方任职。张知州没有破获这两桩案子是实情,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给上司送的礼和孝敬太轻得罪了人。上次按察司的官差前来,他没送金银珠宝也没送古玩字画,就送了几箱子鱼干,公差把鱼干丢在城门外就是证明。省里的那些老爷们要是的金银珠宝,自然看不上这些咸味扑鼻的鱼干。

新任知州很快就会到任,据说是按察使大人的得意门生。张知州把公务交接完毕,换上便装在大街上闲逛,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海州闲逛了,他一边逛一边感叹官场的险恶和黑暗,此时倒有点觉得无官一身轻了。走到一家药店门口,张知州遇到了一个女人,女人与他对视一眼,当即满脸堆笑问候起来。女人就是登海楼的头牌柳君楚,她称赞张知州是个好官,朝廷不该将他降职调走。

张知州对柳君楚的关心表示感谢,但他很快就察觉柳君楚有些不对劲,她脸色苍白如纸,上身佝偻手臂紧缩,似乎在忍着巨痛。张知州问柳君楚是不是病了,柳君楚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些女人家的小毛病而已。张知州听罢也不好追问,继续往前街走去。柳君楚见张知州走远后,一头钻进了药铺里。

张知州走进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是他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这家酒楼的小炒肉深得他的喜欢,如今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所以今天再来尝一尝。张知州要了一壶酒,一碟小炒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几杯酒下肚后,张知州渐渐有了醉意,趴在桌子上迷糊了过去。张知州醒来时,发现酒楼里一片嘈杂之声。

张知州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个红脸的醉汉在耍酒疯。当初卷宗上曾经描述过两个匪徒的样貌,最难辨别的是肖洋,他长着一张普通人的脸,走在人海里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恶人。丁强最好辨认,他长着一大张红脸,一双小三角眼,脸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这个在耍酒疯的人就是丁强无疑。

张知州认出了凶犯丁强,他想冲上去抓住他,却被掌柜死死抱住了。掌柜把张知州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并告诉他,自从他被贬职后,丁强就开始在海州地面上耀武扬威了。他曾经扬言从省里到州里,没有什么人是他搞不定的。新任知州收了丁强一千两银子,已经被他买通了。丁强还包了登海楼的头牌窑姐柳君楚,晚上就要去登海楼潇洒了。张知州现在已经免职,就不要去招惹这种恶人了,以免遭他的毒手。

张知州终于明白,为何这两个盗匪屡抓屡逃,每次都能轻松逃脱的原因了。在得知丁强在登海楼包了柳君楚之后,张知州突然眼前一亮,辞别掌柜之后赶回了家中。当天晚上,张知州乔装打扮成一个客人进入了登海楼,他花5两银子请了一个姑娘杏儿陪他喝酒,客房就在花魁柳君楚的隔壁。

三更天后,张知州把杏儿灌醉,侧耳倾听隔壁房间里的动静。在房间中听得不甚清楚,他又悄悄走出房门来到柳君楚窗下偷听,房间里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说话的内容听得不甚清楚。不久之后,从房间里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二人都身穿黑色衣服,头戴黑色帽子。他们来到登海楼后院的墙边后,矮个子的人点上香烛,并往墙上挂了一个东西。矮个子的人对着香烛念念有词,随后把男子的衣服、帽子脱下跟着一起念。

片刻之后,墙上突然射出一道亮光,亮光之中出现一个浑身是血,面目扭曲的“鬼影”。高个子的男人看到亮光之中的“鬼影”,当时就吓得惨叫连连,顿时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亡了。高个子倒下之后,矮个子的人走到墙边取下一个物件,准备离开。张知州从回廊转角处冲出来,一伸手就抓住了矮个子的手,再用手一掀,矮个子的披风被揭开了。这个矮个子不是别人,她就是登海楼的花魁柳君楚,手里拿着的正是那面大铜镜子。

柳君楚被抓个正着,她把铜镜往地上一丢,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丁强,说出了她杀人的原因:

原来,三年前柳君楚跟随丈夫回老家省亲,来到沂水边上时雇佣了肖洋、丁强的船渡河。这二人本就是杀人劫财的匪徒,二人把船开到河中心,拔出刀来杀死了柳君楚的丈夫。柳君楚见丈夫被杀,又见匪徒向自己冲来,悲愤之余纵身一跃跳入河中。柳君楚自小在河边长大深谙水性,她顺着河水往下游潜去。两个匪徒寻找了半日没有找到柳君楚认为她已经死了,于是便放弃了搜索。

柳君楚上岸后到县衙告状,官府派人去捉拿两个匪徒。两个匪徒被捕,却不知为何很快就被释放了。后来有好心人告诉她,两个匪徒在衙门里花了很多钱,买通了衙门里的官吏。后来两个匪徒窜到了海州,柳君楚又来到海州告状。结果海州的官吏以案犯不是本地人、所犯罪行不在本地为由搪塞敷衍,把案子一拖再拖。柳君楚盘缠耗尽,又被讼棍欺骗生活陷入困境,不得已才去当了窑姐。

柳君楚当了窑姐后,靠着貌美姿色当上了花魁。不久后,一个叫谭海的山东籍男子花大价钱包下了她。这个男子的真名叫肖洋,就是当初杀死柳君楚丈夫逼得她沦为窑姐的罪魁祸首。肖洋逃到海州后化名为谭海,不过他没有认出柳君楚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柳君楚知道这是个报仇的绝佳机会。起初她想用毒药毒死肖洋,后来又担心用毒容易被查到,官府很快就会将她抓捕,她就无法再杀丁强了。柳君楚心中烦恼不已,此时青楼中有一个客人因用亵药过度身亡,这让柳君楚找到了杀人的良策。

但凡作恶者必然怕鬼,必然因为心虚相信怪力乱神。柳君楚弄来亵药,又往里面加了一些致幻的药物,这些致幻药物的剂量很小不容易被仵作查出。她又买来一面能够把人照得扭曲恐怖的镜子,又制作了一件血衣,她要穿着这件血衣吓死肖洋。柳君楚弄来一盆猪血制作血衣,但她想到猪血瞒不过仵作,仵作只要问屠夫猪血卖给了谁,她很快就会被捕。柳君楚思来想去,忍痛割了自己的手臂一刀,用自己的血来染了一件血衣。

肖洋痴迷柳君楚貌美不能自拔,又服用亵药过度,整个人变得虚弱神智混乱起来。柳君楚不断在肖洋耳边说青楼后院墙洞中有狐仙,能够预知生死和灾祸。不过去拜狐仙时不能见光,要穿上黑色的长袍戴着黑色帽子去,到了院墙才能脱下长袍和帽子,只要在墙上挂上一面铜镜,点上一盏灯笼,念上几句咒语就能从铜镜中看到狐仙了。

肖洋信以为真,柳君楚给他穿上血衣,外面又套上一件黑色披风,带他去院墙处拜狐仙。到了院墙处时,柳君楚把铜镜挂在墙上,又点上一盏灯笼。神智迷乱的肖洋不知身上穿了血衣,他看着铜镜中全身鲜血淋漓和嘴脸完全扭曲的自己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柳君楚趁机在一边说一些恐怖的话语诱导他,肖洋本就有些神经失常了,再加上被自己一吓,顿时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死。

肖洋被吓死了,柳君楚也因为失血过多和劳累瘫软在地。当张知州带人前来查案时,柳君楚躺在床上养伤。此时她全身虚弱无力,用厚被子盖住身体不让张知州发现伤口,又故意说自己患病,这一招果然瞒过了张知州。当张知州看到那面奇怪的铜镜时,柳君楚害怕张知州看出端倪来,于是不顾虚弱赶紧起床告诉张知州,这面镜子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张知州看着铜镜,又看到柳君楚手臂上缠绕的裹伤带,心中已经起疑。按照常理,女人是不会用这种奇怪的铜镜梳妆打扮的,更不会有母亲把这种扭曲人脸的铜镜留给女儿作纪念的。张知州虽然怀疑柳君楚,却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单凭一个伤口、一面镜子是不能定罪的。张知州也担心自己的推断有误错判了冤案,于是把注意力转到了用毒杀人上去。

后来张知州因为没能破案,又因为没有用重礼“孝敬”上司遭到嫉恨贬职,窜逃到海州的丁强见清正廉明的张知州已经失势,便花大笔银子贿赂了新任知州和衙门里的官吏。丁强自认为又可以逍遥法外了,于是开始在海州城内大吃大喝,又花银子包了柳君楚享乐。

柳君楚用这个办法杀了肖洋,她要如法炮制杀死丁强。柳君楚从尚未痊愈的伤口上割了一刀,用自己的血染了一件血衣,却因为刀口感染、加之天气太热,手臂上的伤口发炎。柳君楚不得不去药铺治疗手臂,柳君楚来到药铺门口时正巧撞见了正在闲逛的张知州。柳君楚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和张知州聊了几句。张知州见柳君楚佝偻着身子、脸色苍白难看,连忙问她怎么回事。柳君楚是个聪明女子,她赶紧回答说只是女人的一些小毛病,没有什么大碍的。

柳君楚瞒过了张知州,张知州到酒楼吃饭时遇到了丁强。从掌柜嘴里得知丁强包了柳君楚后,张知州顺着所有的线索细细思考,认为柳君楚有重大作案嫌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乔装成客人进入了登海楼,半夜里悄悄观察柳君楚的动向。果不其然,柳君楚果然又用了同样的方法。柳君楚得手之后,张知州突然窜出当场揭穿了柳君楚。

柳君楚说完之后,把双手往前一伸说,既然已经被知州大人识破,就让他把自己带去立功请赏。张知州没有这样做,他深深地被眼前这个女子震撼了。她一介女流为丈夫报仇深入狼穴,用智慧杀死了两个恶徒。两个恶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这是他们的报应。张知州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此时他突然瞥见丁强慢慢从地上爬起,掏出一把匕首朝柳君楚刺来。

丁强被吓之后并没有死,他清醒过来后拔出匕首就要杀了柳君楚。张知州一把将柳君楚拉开,用力一脚将丁强踢翻在地。由于当时情况紧急,张知州几乎用尽了全力,丁强被踢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一堆乱石上,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能动弹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知州卖掉了家里的地为柳君楚赎了身,让她离开海州返回老家去。新任知州调查丁强被杀一案,最后以丁强起夜小解滑倒后撞墙身亡结案,丁强属于意外死亡。案子就这样草草结案了,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毕竟没有人会去深究一个盗匪的死亡。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走出了海州城,柳君楚带着一个小包袱坐在马车上。走到城门口附近,她与张知州相遇。张知州骑着一匹马,带着几个随从正要去赴任。张知州看了柳君楚一眼,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各朝大路上疾驰而去……

柳君楚是一个有智慧、重义气的女子,她为丈夫报仇设下此苦肉计、美人计,在依靠官府无法报仇的情况下,她牺牲自己设计杀人,为丈夫雪洗了仇恨,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也为当地百姓除了两个祸害。张知州是个好官,他清正廉明、智慧过人,他破了这桩离奇的案子,却对柳君楚网开一面。

此案告诫后人:莫说女子无能,很多时候女子胜过丈夫。柳君楚是个奇女子,她的勇气和智慧令人敬佩,古来不乏这样的奇女子、贞烈女子。恶人最终得恶报,好人历经磨难终得重生,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一个暖心的结局。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