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长,唯有坚持

本文导读:

坚持做正确的事,坚持做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坚持下去。

这天浏览网络新闻时,我看到一幅漂亮的写意山水画,于是想起了小学同学王傲峰。

王傲峰是小学四年级时转学到了我所在的学校,和我成了同学。他人如其名,十一岁就有了一米七四山峰般巍峨的身高,坐在全班最后一排显得鹤立鸡群,活像来观摩听课的老师。傲峰很内向,课间从不参与男孩子的打闹嬉戏,衣着也很简朴,夏天总穿一件反复洗净晒干的白衬衣,旧蓝裤子的裤脚有显眼的白色缝合线,诉说着当年身为工作裤的历史。傲峰是那样另类不合群,我隐隐然有些看不惯他。

我是傲峰的组长。第一次收语文作业时,我专门翻开他破旧的作业本,希望看到自己预想的那种歪歪扭扭、丑陋如蚯蚓的字体,然后就可以故作惊讶在同学们面前嘲笑他一番。没想到傲峰的作业本虽然破旧,作业内容却干净整洁,尤其是那一笔工整连贯的楷书字体,远远超出了小学四年级的水准,这让我大吃一惊!只不过我发现他写字写得特别用力,每一笔都深深刻进了纸的背面。

我和傲峰还是学校书画班的同学。这个书画班是学校美术老师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我们这几个有兴趣学生开办的,指导练习书法和绘画,不收任何费用。我已经跟着老师练了好久,水平始终停留在“永字八法”阶段,而且老师总批评我写的“钩”拖泥带水没有长进。出乎意料的是,选择学画的傲峰仅仅跟着练了一次,就被老师视为重点培养对象,还破例慷慨发给他各种颜料和调色板,让他直接学习水彩画。

学画的傲峰很快又显出与众不同,因为他似乎对使用色彩有某种顾虑,每一幅画线型都还不错,色彩却淡得离谱,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颜色。终于有一次,我们听到老师有些生气地问他,“你怎么每次都往颜料里兑这么多水啊?!谁教你的?你看你这牡丹花被画得跟没洗脸的懒猫一样!”小朋友们顿时哄堂大笑,傲峰却低着头,噙着眼泪一言不发。

老师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些,索性坐在了傲峰身边,往调色板中挤出一些颜料,用细细的毛笔轻轻沾好,递到傲峰手里,然后牵着他的手在桌上那幅了无生趣的“牡丹花丛”上涂色。傲峰很快破涕为笑,那只手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一只毛笔左右逢源,轻快地在调色板和画上穿梭往返。在老师的微笑注视和小朋友的围观中,不消半小时,一幅国色天香浓淡相宜的牡丹图诞生了。

后来,那幅牡丹图作为傲峰的参赛作品,和我的书法一起被选送代表学校参加书画大赛,后来还被放进区文化宫的橱窗中展示。不过,我的只是三等奖,傲峰的画却是少有的一等奖!因为这幅画,我从看不惯不喜欢傲峰,变成了他的朋友。

因为关系近了,我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当初要往调色板的颜料里兑水?他嘿嘿一笑,“我从来没用过颜料,觉得那一小管一小管的颜料一定很贵重,所以就想省着点儿用。”我恍然大悟,接着又问他,为什么写作业那么用力,都快把作业本戳烂了。

傲峰看看我,目光淡然,表情恬静。“我从小就喜欢练字,俺爹生前留给我一本颜体字帖,但我没有纸和笔,所以我一直都在土地上用树枝练,不使劲就写不清楚。我练了四年,习惯了。”他的话让我的心怦怦直跳,手心冒汗,涨红了脸。

傲峰此后一直在老师身边学画,画了一幅又一幅。小学临毕业时,他创作的写意山水画获得了全省一等奖。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向他描绘自己的人生理想。我想当科学家,还想当大领导,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个企业家。我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傲峰一直浅浅地笑,认真地听,有时还会微微点头。

轮到傲峰,他说:“我就是个村里娃,爹娘去世得早,跟着当工人的哥嫂才来到城市。我啥也没有,就喜欢画画。我不知道将来自己能干啥,就打算一笔一笔地画下去,坚持呗。我觉得坚持这件事儿最容易,一天一天坚持下去,就有盼头。”

傲峰上学晚,比我大了两岁。他跟我讲起“坚持”二字时,大概十三、四岁。那以后,我因为搬家的缘故,到城市的另一边上中学,再到外地上大学,和傲峰再未谋面。我想傲峰现在多半已经心随所愿成为了画家,至少画画还是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他一定过得很有盼头,因为,他可以坚持。

三十年来,我遇到过很多像傲峰这样善于坚持的人。他们没有我那样幸福的童年、顺遂的青年,也不像我得到过父辈的扶持襄助,往往历尽艰辛伤痕累累才有机会坐在我对面喝咖啡。但是,就是这样一些人,也总能在我不经意之间再次起步,走上更高的平台,得到更好的机会,让我羡慕一番。

我以前总认为他们是善于钻营善于投机,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他们超越我的根本原因,在于坚持。是长久默默的坚持,和在坚持中遇到的各种磨难痛苦,让这些人拥有了更强的抵抗力,更敏锐的感悟力,变得比他人更强大、更聪明,使他们更容易捕捉到机会降临前独特的气息。坚持使他们实现了量变累积质变。

三十年来,我也遇到过很多不善于坚持甚至从不坚持的人。他们曾经拥有比我更优渥舒适的生活条件,他们的机会比我来得更容易。在这种一帆风顺中成长起来的人,善于把自己变成一条泥鳅,滑溜溜地躲过困难。因为他们认为自己选择更多,即便这次不坚持,下次还能滑过去。在这些人的世界里,坚持的反义词不是放弃、投降或者逃避,而是挥霍、浪费。

习惯于挥霍机会浪费生命的人,总是认为自己很得计,认为别人很LOW很不值得,所以他们永远都是泥鳅,能腻歪歪逃避坚持,也自然永远攻不下守不住自己的位置,永远都在气人有笑人无的怪圈里消耗下去。

和傲峰这样的人比起来,我坚持得还不够,所以我有时会对自己失望;和那些惯于挥霍机会的人比起来,我坚持得还不错,所以有时我会鼓起勇气。然而,我的内心不会欺骗自己,我距离我想达到的目标,还差着很多坚持,还缺了很多需要磨砺的日子和经历。

人到中年,我告诉自己,我一无所成,但我在余生还有机会让自己活得满意。坚持做正确的事,坚持做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坚持下去。

END

小编其人

小皮流流(另一网名:皮皮中尉):现为某主流媒体主任编辑,“天涯文学”签约作家,“360个人图书馆”原创达人;在本职中品味业务骨干的充实,在读书写作中聆听先哲的教诲,在陪伴妻子女儿的过程中体会最纯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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