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专刊第七期
刘俊奇
说推磨,就要先说煎饼。
煎饼是我们家乡沂蒙山区的特产,因为它耐储存、松软可口、食用方便等优点,如今已经成为全国各地城市的大众食品。今天的吃煎饼者,一般不会考究这种食品的制作工艺和过程,只是关注制作煎饼的原料是小麦、小米还是玉米,或者根据煎饼的色彩,留意一下它是掺杂着何种蔬菜。原料的不同、烙制的火候不同,煎饼的色彩、口感亦不同,或酥脆,或绵软,或介于二者之间。今天城里人吃的煎饼,其原料除了各种粮食,有的还添加了野菜、南瓜、胡萝卜等,看上去五颜六色,十分吊人胃口,营养也更加丰富。不久前有媒体报道,沂蒙山区某村庄的农民在上海经营煎饼,每家年收入十几万元,家家住进小洋楼。煎饼,如今已打破地域界限,成为广受欢迎的健康休闲食品。
每当看见煎饼的时候,儿时推磨的情景便会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时候吃的煎饼与今天的煎饼大相径庭:杂粮、地瓜干掺杂着地瓜秧、树叶子,甚至是花生壳、高粱壳等磨成的糊子,烙出的煎饼散发着苦涩味道,几乎谈不上什么营养价值。我们家乡有一句歇后语“黄鼠狼吃鸡毛——填肠塞肚”,说的便是这种煎饼。而推磨,更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情——凌晨四五点钟,在熟睡中被母亲唤醒,极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起来,一根推磨棍横在胸前,睡眼惺忪地推着那个似乎千斤重的石磨,一步一步,一圈又一圈,转得头晕目眩,累得腿疼腰酸。家中那个沉重的石磨和永无尽头的磨道,是儿时最大的梦魇。每一次推完了磨,我如大赦般的赶紧回到被窝睡“回笼觉”,而母亲还要匍伏在鏊子前,把辛辛苦苦磨出来的一大盆糊糊(我们家乡称之为“糊子”)烙成数百个煎饼。母亲左手烧火右手持一块板子,在热气腾腾的鏊子上把糊子摊匀摊薄,烟熏火燎中咳喘连连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恐惧半夜起床推磨,我对煎饼有着一种爱恨有加的复杂感情——不吃无以果腹;吃则加快推磨的周期。于是在秋天和冬春有地瓜可以吃的季节,我决不会吃煎饼的。每当看到母亲泡了一大盆黑乎乎的烂地瓜干、地瓜秧,一种无奈和惆怅便油然而生……
那时候父亲身体不好,弟弟妹妹们年龄小,推磨只能由我和母亲来完成。母亲比我更辛苦的是,要在头一天晚上把浸泡过的地瓜秧等原料用菜刀剁碎,常常忙到很晚才休息。
十几岁的年龄,正是贪睡的时候,睡梦中的我被母亲唤醒,睡眼惺忪走进那个似乎永无尽头的磨道。母亲怕我犯困摔倒,一边推磨一边给我讲故事,听得最多的是南天门的故事——
一个小媳妇半夜里爬起来推磨,因为困倦,一不小心,辛辛苦苦磨好的一盆糊子摔在了地上,淌了一地。媳妇委屈,坐在地上伤心哭泣。突然眼前一片金光,南天门开了。一位神仙问小媳妇为何啼哭,说我这里有金银财宝,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媳妇说,俺别的不要,只要糊子……刹那间,媳妇长出了满脸的胡子。大惊失色的媳妇慌忙说,俺要烙煎饼的糊子,不是胡子。神仙哈哈大笑,于是一盆糊子出现在小媳妇面前。媳妇十分高兴,开始烙煎饼。烙了一天,盆里的糊子不见少,原来神仙给她的是一个聚宝盆……
母亲讲的许多故事教给我做人做事道理。母亲还讲过一个彦子推磨的故事:彦子半夜起来推磨,天上突然掉下一个金元宝,彦子随口吟道:“天赠彦子一锭金,外财不发命穷人”,随手把金元宝扔出了院子。每次听母亲讲故事,困意和疲惫便一扫而光,期待着自己也能够遇到这样神奇的事情。那时候,我宁愿相信南天门真的存在,有一天会突然打开,那位神仙会出现在面前。常常想,如果能够像那个媳妇一样幸运,我只是希望不再推磨,不让母亲烟熏火燎便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麦子面的煎饼……
不再推磨的愿望,我的家乡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实现了,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石磨,已经被机器磨代替;烧柴草的鏊子,也被电鏊子代替,人们再也不必三更半夜就爬起来围着磨道转,再也不必坐在铸铁的鏊子前烟熏火燎。更重要的,人们再也不必以掺杂着树叶甚至是花生壳、玉米芯的煎饼填肠塞肚……
前些年,去某地一个民俗博物馆参观,眼前的景观让我叹为观止:一个由各种石磨铺成的巨大广场,大大小小的石磨犹如湖泊中的睡莲,你挨我、我挨你依偎在一起,夕阳下蔚为壮观。石磨上那一道道有规则的、呈放射状磨齿;那圆圆的磨眼、小小的磨脐,或深或浅,展示着它的坚忍与厚重,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它曾经历的那些难忘的岁月和时代的变迁,诉说着那些推磨者的人生故事……
文:刘俊奇
故乡的村南有一条小河,这条河已经流淌了多少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古老而沧桑的河堤,河边白塔寺遗址上那棵千年的槐树,以及每年洪水季节河边被冲刷出的厚厚的残砖断瓦堆积层,让人们对这条河流充满敬畏。
河的上游是连绵不绝的山岭与沟壑,每当雨季,河水裹挟着泥沙和草木咆哮而下,宽阔的河道似万马奔腾,气势颇为壮观。每当这个时候,乡亲们就会聚集到河边看水,一些胆子大的跳入湍急的洪水,捞起上游飘来的猪羊、木料等。那落水的猪羊想必是在山岭或者河边游牧时被突来的洪水卷入,而木料应该是来自山岭的瓜田或者果园守护者临时搭建的窝棚,还有枯水季节河道上临时搭建的简易木桥。老人们说,这是一条善河,因为河里从没有淹死过人。
每年的雨季过后,被洪水冲刷过的河道变得更加宽阔和平坦,蓝天白云下,金黄色的沙子一望无际,清澈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一群群鱼儿顺着蜿蜒的河水逆流而上,雪白的“打渔郎”舒展着长长的翅膀,掠过水面追逐着鱼儿,发出“欧……欧……”的声音,与河堤上喜鹊和布谷鸟的叫声遥相呼应。夏秋季节,小河是男人和孩子们的世界,人们脱得赤条条的,在清浅的河水里洗澡、尽情地嬉戏。玩累了、渴了的时候,选一处离水面较远的沙滩扒一个坑,便有清澈的水溢出来,人们趴在被阳光烤得灼热的沙子上,把头伸进沙坑里慢慢的喝着。那水甘甜可口,喝了却从不拉肚子。
每当雨季,特别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时节,村庄里到处泥泞,人们或肩挑人抬,或是用独轮车把河道的沙子搬运到村子里垫路。撒了沙子的街道和院子不再泥泞,村庄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天长日久,被撒了无数次沙子的道路和院落在人们的脚下变得混凝土般的坚硬。冬季农闲季节,勤劳的乡人把河道里的沙子搬运到村子里储存起来,堆得如小山一样,用作铺垫猪圈、牛栏之用。掺了细细沙子的猪粪牛粪起到了改良土壤的作用。年年挖沙,河床里的沙子似乎永远取之不尽,因为随着一次次洪水的到来,河里的沙子便源源不断得到补充。
这是一条真正的流沙河。被河水从上游冲刷、淘洗了无数次的沙子颗粒均匀,晶莹剔透,如金沙银沙一般,让人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我们家乡每年春节有炒花生果的习俗,人们把沙子和花生果放在铁锅里一起慢慢翻炒,让灼热的沙子把花生熥熟,然后慢慢冷却。用沙子炒出的花生果看不出被炒过的痕迹,却酥脆喷香。家乡沙子炒花生的浓郁香味,至今记忆犹新。
这是一条流光溢彩,流淌着儿时无数美好记忆的河。秋天的枯水季节,距河道近的人们把收获的地瓜用柳条筐或者篮子运到河道的沙滩上,让地瓜成为雪白的地瓜干。在黑土地和沙滩上晒的地瓜干,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有明显的差别,因此,沙子上晒出的地瓜干是乡亲们向国家交公粮时的首选。平日里,姑娘、媳妇们常常来河里洗衣服。那时农村几乎是见不到肥皂、洗衣粉的,人们把用草木灰泡好的衣服放在河边光滑的石头上,抡起手里的木棒,噼噼啪啪地捶着,河边经常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洗衣交响曲。花花绿绿的衣裳覆满了金灿灿的沙滩,犹如一幅美丽的风俗画。
在物质和文化生活比较贫乏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最令人期盼的事情莫过于看电影。每当放电影的夜晚,人们从两岸的村子里汇聚到河滩上,那块四四方方、雪白的银幕,凝聚了人们的新奇的目光:《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五朵金花》,星空下的河滩,憧憬着人们多少的追求和梦想,给儿时的我带来多少欢乐。
故乡的这条小河,给我留下许多美好而难忘的记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和小伙伴们到小河的对岸——镇“完小”上学,过河是家长们最操心的事情。冬春季节,人们在河道中水流最窄的位置楔入木桩,搭起一道简易的木桥,大人们过桥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们在上面蹦蹦跳跳,常常引来大人们的呵斥。雨季,木桥便被洪水卷走了,每当河里发大水的时候,镇驻地的同学们便一起护送我们过河回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个温馨、感人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湍急的水流中,十几个孩子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小心翼翼试探着,躲开一个个漩涡,一步一步向对岸走去,安全的把我送到对面河岸,他们再手拉手返回。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同学们手拉手返回的情景,似在眼前,多少次出现在梦中……
故乡的小河,记录着时代的变迁。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家乡开始了大规模的改造农田、兴修水利。那是“人民公社”时代,人们敢想敢干,充满了理想和激情。在上级水利部门的指导下,我们公社调动了四十多个村的群众,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流沙河改道工程——让本来西入沭河的河道继续南延数公里,然后拐弯入沭,以使河道里的沙子流淌到一片数万亩低洼的黏土地,起到改良土壤和扩大农田灌溉,提高粮食产量之目的。人们苦干了一个冬春,流沙河成功改道。然而,沙子却没有如人们所愿,流淌到那片广袤的黏土地——随着河流上游同时开展的小流域治理,水土不再流失,加之后来降雨量的不断减少,流沙河已经无沙可流。随着农田水利建设和农村房屋的更新换代,河道里原有的沙子在挖掘机、搅拌机的轰鸣声中,与水泥搅拌在一起,变成了一道道拦河坝和宽阔的道路,还有那一栋栋城市才可以见到的乡村别墅……
十多年前一个初冬的日子,我又一次来到小河边,已是千疮百孔的河道让我的心里隐隐作痛:五颜六色的废弃塑料袋和建筑垃圾充斥在臭水中,衰草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河堤上,一堆堆没有燃尽的玉米秸秆散发出呛人的味道。曾经风景如画的小河,竟成了这般败落的模样。我沿着河道向上游走,看见河边的一些小规模的鸡、鸭、猪以及狐狸、貂等珍稀动物养殖场,有的养殖场把污物直接排放到河道。在上游的糜村,我看到一条拦水坝,可惜这拦下的水因为不能流动,变得又黑又臭,成为蚊蝇滋生地……
近年来,不断在媒体上看到“城乡环境卫生治理一体化”的提法,想想故乡的环境卫生状况,既期待,又似乎感觉十分遥远。不久前,退休后的我再一次回到故乡,看见了村委会办公室的院子里一派忙碌,村委会成员刘彩宝等四五个人正在忙碌着,向乡亲们分发一个个巨大的塑料罐体。原来,村里正在统一进行村民厕所的免费改造。彩宝叔告诉我,厕所改造后,粪便统一清理,可以有效的防止地下水污染以及蚊蝇滋生。这个事情完成后,把从县城引来的自来水通到各家各户,然后对村里大街小巷路面硬化,全部铺水泥路。在村子里,我碰见了身着橘黄色马甲的二婶子正在街上打扫卫生,把清扫的垃圾倒进路边统一配置的垃圾桶。婶子告诉我,她现在担任村庄的保洁员,上级每月按时给发工资。
我来到村南的小河边。曾经遍地的垃圾被清除了,一些养殖场已经拆除或者改造;沿着河道东行,糜村的拦水坝里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是蛙声一片。在镇党委工作的同学王朝学告诉我,现在上级对养殖业的发展做了规划,确定了 “禁养区”,凡是粪便处理不达标的,一律关停。
联想到我们国家已经开始实行的“河长”制,虽然不知道故乡的这条小河的“河长”应该由哪一级的行政长官担任,相信有了“河长”的河,生态的恢复也许指日可待……
文:张兴旺
也许是越来越多的人抛弃了农村老家,进城生活,我们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切地关注、谈论乡愁。
也许吵闹的城市缺少人情温暖,人需要一片寄情的山水,在闲暇的时光中,故乡隐约的召唤牵动灵魂,化作乡愁入梦。
乡愁是一种思念。但思念是针对性的情感,无论思念亲人、情人或者朋友,都是身在远方对另一个人的温暖回忆,思念得受不了,打通电话,思念也就随之而去。但乡愁不是。
在乡愁的弥漫中,你可以给亲人打一个电话,但却不能给村庄、河流打电话。即使你回去一趟,在家乡小驻几日,让乡愁暂时消失,但也许刚刚坐上返程的汽车,一种模糊的情感又会慢慢升起,
与思念相比,乡愁显得广阔而又模糊,抽象而又具体,就像月笼雾江,空阔苍苍,久伫江边,一任寒露湿衣,却无法满足对乡愁的释放。
人生总是伴随着愁。不顺心、办不了、过不去,愁;烦恼、失望、悲凉,愁。愁是凉了的情,揪住的心,愁是漆黑的夜,荒芜的路。不管愁何,只要被愁赶上,立马晴转阴雨。而,唯独乡愁,犹如霞光晚照,在淡淡的伤感中流淌着温暖的彩色。乡愁可能是人世间最美的愁了。
在外工作的城里人,总会与乡愁不期而遇,让思念伴随着一丝柔美的落寞;漂泊在外的游子,总会与乡愁相伴,想家的热泪,温润了心灵的开阔。我不禁疑惑,古代人背乡离井成为游子,可能是戍守边疆,也许回家时成为了马背上的枯骨;也可能是为了生存的逃离,再也没有回家的指望,乡愁就成了他们生命中绕不开的主题。在漫长的历史中,战乱、动荡、天灾往往就是一种最基本的社会形态,乡愁也就成了那个时代的普遍情感,也难怪在中国的文化史中,乡愁始终是庞大的文学命题,留下了数不清的乡愁文字。不管是“低头思故乡”的李白,或是“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张继,不管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王维,或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贺知章,都在站在异乡的大地上,远望苍茫,发出最为动人的乡愁呼唤。
人都是恋家的,老家是生命的老根。然而有史以来,迁徙却是人类发展的常态,背离老家,又安新家,趋利避害,开辟新的美丽家园,正是社会发展繁荣的强大动力。也许很多人会认为,人在异乡为异客,难免遭受冷漠的侵袭,失意的怀旧,如果在异乡顺水行舟,找到了家感觉,可能就没有乡愁了。然而,即使在大唐盛世,仍然乡愁如雨,天上月亮唯故乡独明;在今天奔小康的宽阔道路上,大多人并非是无奈的出走,悲情的离别,而是漫漫长路上的圆梦,但一旦远离家乡,乡愁也就来了,而很多人已经在城市住了几十年,成为道地的城里人,过着富裕的日子,但乡愁仍然挥之不去。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也就是这十来年,在生活的快速发展变化中,人们的小日子越来越红火美好,乡味却成了大众喜爱的味道,乡游成了有情的旅游,乡愁气氛越来越浓。乡愁正在成为一种大众的世纪情绪。
看来,只要离开家乡,就要与乡愁相伴,乡愁是离家出走必然产生的情感,家有多远,乡愁就有多浓。乡愁是永恒的。奇怪的是却没有“城愁”这个词。一个人在城里不管住了多少年,离开这个城市后,也可能产生怀念,但却仍然上升不到乡愁的高度。也许,城市与乡村就是两个不同地方,拥挤、冷漠、虚假的城市难以承载情感,安放灵魂,一栋火柴盒一样的楼房,或许就不值得怀念。
乡村是人类寻找并建造的第一个家园,而这个家园人一住就是五千多年,差不多养育了人类的全部文化与历史,直到现在,全世界的大部分人仍在乡村生活着。
五千年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乡村亘古不变;五千年的深情守望,足见这就是人类的梦想家园!
乡村不但为人提供了生存的家园,更为重要的是,为人提供了真实情感的安实依托,唯有在乡村生活,即使贫穷得揭不开锅,但情感仍在漫延,灵魂仍在飞翔,人格是完整的。
乡愁产生于距离,距离扩大了想象空间与神秘美感,但乡愁的实质却来自乡村与心灵的契合。
乡愁是对乡村整体生态的缅怀。从人到物,再到近水远山,云霞星空,那里有一个完整的自己;
乡愁是一个个无序闪动的温暖画面。那些音容笑貌,老树池塘,凡是能在不经意间闯入心的镜头,都是心灵成长的节点;
乡愁是生命成长的重要参照。那个日出山脊,月落树梢的地方恒久不变,让人感到自己在空间中的位置是那样安稳。回家时经过的老树、石头、坡头、灯光都在情感中重复为心理标记,让路在心灵中延伸;
乡愁是一种舒服的在家感觉。那里的围墙围出了一个个小家庭,却围不住邻居的往来,红白喜事就是全村的悲喜,村庄连着田地,田地连着山野,山野连着云天,那是能时刻感觉到的云水家园,也只有这样的家园才叫家园……
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城市一直在膨胀,人们在欲望的膨胀中差不多骚动了二三十年,在兴奋、新鲜中翻飞,却全然忽视了乡村的存在。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城市,梦想在欲望的一次次满足中又一次次跌落,当无奈地回首远望,才发现在民俗与传统的失落中,在年轻人、能人的流失中,在对土地田园的冷漠中,乡村成了一个空壳,家园差不多丢失了。才发现拥挤冷漠的城市大多是一个挣钱的地方,而不像家园,乡村虽然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却更适合居住。
乡村是家园,却挣不到钱,城市能挣到钱,却不像家园。也许这就是中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的困惑。
文:黄天健
乡愁是一份沉重的爱。离开故土的游子,默默将爱收藏在心底。在异乡打拼,心里异常孤独,对着城市的钢筋水泥,对着那些永远都不可能与之说心里话的人,心中充满惆怅。在寂寞的时候,对着荷塘月色,想起故乡的袅袅炊烟,想起脸上堆满皱纹的阿爸阿妈,想起故乡的那条清澈的小河,想起儿时的玩伴,心中不由泛起甜蜜而酸涩的涟漪。
乡愁是一份深沉的爱。想起余光中的一首诗: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啊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乡愁,承载着游子多少牵挂,多少痴缠的情感,多少浓烈的爱意,多少望穿秋水的期盼。
对母亲的牵挂,是乡愁中最浓烈的爱。想起母亲年轻时那乌黑的长发,发中飘散着游子熟悉的发香。小时候,游子时常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听母亲讲河神的故事。对游子来说,母亲就是那条小河,有着清澈的眼睛,有着丰盈的乳汁,有着对自己细水长流爱。母爱如水,他如河旁的小草。从小到大,那条母亲河源源不断地滋润着他,陪伴他成长。
对父亲的牵挂,是乡愁中最深沉的爱。父亲,往往不苟言笑。在游子眼中,看得最多的往往是父亲伟岸的背影。父亲的背影,像山一样高大挺拔。小时候,常常趴在父亲的背上,感受父亲背上的温暖。父爱如山,他默默的守护着母亲,守护着游子,守护着这个暖意融融的家。父亲的背影,永远铭刻在游子的心里,无论岁月怎么侵蚀他的记忆,那熟悉的背影永远刻骨铭心。
对爷爷的牵挂,是乡愁中最和蔼可亲的爱。除了父母,爷爷便是占据游子记忆的亲人。爷爷满头白发,皱纹堆满了额头,总是抽着水烟,抽烟时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爷爷经常在河边钓鱼,游子总是坐在爷爷身边,看爷爷聚精会神的等鱼上钩。最开心的,莫过于爷爷钓了一大篮子的鱼,这些小鱼便是游子最丰盛的晚餐。
对奶奶的牵挂,是乡愁中最温柔的爱。奶奶有一头整齐的而柔顺的白发,天庭饱满,温柔善良。奶奶善于织布,纳鞋。奶奶织的衣服是这个世界上最合身的衣服,奶奶纳的鞋是世上最结实的鞋。游子对奶奶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奶奶最疼的人就是他。奶奶的笑容,如天上的太阳,总是那样灿烂。奶奶的笑,融化在游子心底,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奶奶的笑便是他的创可贴。
对妻子的牵挂,是乡愁中最柔软的爱。妻子温柔似水,温婉贤惠。妻子的笑容,是这个世上最温暖美丽的笑容。妻子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皮肤白皙。她的笑容,像花一样绽放在游子心底。妻子的声音,甜美动人,游子最喜欢听她唱歌。妻子做得一手好菜,游子最喜欢吃她做的凉拌面条和麻婆豆腐。来到这个城市,每当孤独的时候,妻子的音容笑貌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对女儿的牵挂,是乡愁中最亲切的爱。女儿长得像红苹果,小脸红扑扑的,说话奶声奶气。每当游子回乡,第一个出来迎接的总是他可爱的女儿。女儿年纪虽小,但很贴心懂事。每当游子回乡,她会给游子准备好刮胡须的刀,端上一杯暖暖的水,用盆装好热水,帮游子洗脚,吃饭的时候,会夹最好吃的菜给游子。女儿的可爱乖巧,是远在他乡打工的游子最大的安慰。
对故土的牵挂,是乡愁中最难割舍的爱。山里的河,是如此丰盈清澈,小时候,游子时常在河里游泳,时常在河里嬉戏玩耍;山河里的泉水,是那样清甜可口;山里的春天,是那样生机勃勃,是那样姹紫嫣红;山里的夏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山里的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山里的冬天,虽然下着大雪,可是那一株株寒梅,让游子心里又对下一年充满希望。
乡愁,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爱,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是一种对故土和亲人浓浓的思念和依恋。远在他乡的游子,为了一家的生计,不得不走进一座他不熟悉的城市,在那里辛勤劳作,饱受思念之苦。也许,他并没有宏图大志,非要在异地他乡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也许,他没有在这座城市安营扎寨的打算。因为在他心中,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孝尽父母,养育儿女才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乡愁,是心灵深处最美的花朵。它是一朵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茉莉,承载着温柔的母爱;它是一朵金黄的向日葵,承诺着沉甸甸的父爱;它是一朵雨中的牵牛花,承载着隔辈亲人对它默默无闻的守候;它是一朵雨后的荷花,承载着对妻子的深情的牵挂;它是一朵阳光下的郁金香,承载着对女儿浓烈的思念;它是一朵春天里的野菊花,虽然普通,但却承载着游子对故土浓浓的思念!
文:麦田守望者
用情去感知这个世界,用爱去融入这个红尘……
--题记
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路上的车子,莫名的拥挤。都市的霓虹灯,依然闪烁,只是跳跃的影子,减少了很多,很多。尽管,夜仍然是夜,酒仍然是酒。
身居繁华的喧嚣都市,心却奢望宁静如水的寂然小村。群山,青草,绵羊,牧童,还有绵延的云,朦胧的雾,更有生生不息的情,暖至灵魂的爱……
劳累了一天,紧绷的神经,终是要放松。或者,用情抚摸;或者,用爱温润;或者,用酒精麻醉;或者,用往事穿插……
有时,狂躁的自己,甚至用暴走释放心情的无助,谋求灵魂的归宿。当精疲力尽的身体,躺在草坪上,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心总会莫名的疼:远方,应该也是星月灿烂吧!
是,夜?漆黑了谁的心,又敲碎了谁的梦幻?
只是,有些路,总要一个人走。或者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不见太阳,不经雨露。只不过,这伤,或深,或浅,而已。
都说世相迷离,我们常在如烟世海中丢失了自己,而凡尘缭绕的烟火又总是呛得你我不敢自由呼吸。千帆过尽,回首往事,那份纯净的梦想早已渐行渐远,如今岁月留下的,只是满目荒凉。
林徽因如是感慨,是那个年代的因果吗?可是,一唱雄鸡天下白,岁月悠然走了将近一个世纪,红尘依然……
陌上花开,风在呢喃。谁,陪你聆听季节的呼唤?谁,陪你仰望星空的转换?
一个人,一杯酒,饮尽红尘的冷暖;一个人,一杯茶,品味岁月的酸甜;一个人,一本书,阅览浮世的清欢。一切,都只是云烟过眼,终会如风。
夜,深了,冬夜,更冷了。
独自坐在吧台上,一杯酒水,静静地陪着,说不上寂寞,也说不上狂欢后的孤独,就那样陪着夜,陪着这个城市,将故乡抛弃。
谁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你看,移动的舞步,闪烁的灯光,靓丽的身影,流淌的音乐,无不展现着迷人的风景。间或,激情的接吻;或者,浪漫的红玫;还有,高贵的紫罗兰……夜,总是撩人的。
谁说,熟悉的地方只有错过的人?你看,流动的大街小巷,匆匆的行人,遇见就是缘分,一个微笑,一次牵手,或许都会温暖异乡的寂寞。快速的列车,擦肩的你我,一声你好也会化解彼此的陌生。
是谁,在等你缓缓归?
那片荒芜的土地,那条曲折的泥路,那叶落寞的小船,那条清澈的淮河,还有儿时嘻戏的时光:田野中挖野菜的春日暖阳,麦田里捡拾麦穗的炎炎夏日,沙滩上流连忘返的秋水清凉,雪地里堆垒狮子的欢歌笑语。还有,倚门微笑的亲人……
是谁,在轻轻召唤:归来吧,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你,终究是这个城市的过客,也是这个红尘的过客。有些人,有些事,亦是如此,无需刻意,只要心安就好。
人说,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人生没有绝对的安稳。既然我们都是过客,就该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笑看风尘起落的人间。
我们总是在埋怨着什么,在索取着什么,却总会忘记我们付出了多少。不是吗?
当我们埋怨城市的地铁,多么多么拥挤的时候,而我们的家乡却还是泥泞满地;当我们向这个城市索取更多的报酬时,可曾想过我们为这个城市增砖添瓦?当我们向父母羡慕别人的豪车名宅时,我们可曾理解父母的艰辛?
是的,都市的繁华也是多少人努力的结晶,相反我们又为自己的故土做了什么呢,或许最清楚的还是自己。
诚然,这个社会不乏贪婪者,利用手中仅有的一点点权势,坑民利己,践踏着法律的尊严,或许可以蒙得了一时,但他可以肆虐一世吗?
故乡,在呼唤;乡愁,在弥漫。我们,都在逃离着故土,却又在渴望着回归,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矛盾心理,谁又知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雪小禅说,每一个在乡村生活过的人都是幸福的,在漫长的人生中,那是丰沛厚实的滋养。
岁月,悄然从指尖划过,那没有结局的曾经,是碎了一地的梦。蓦然回首,已是无言,这满地碎片,叫我们如何拾起?
有些感受,只有凭着记忆慢慢寻找最初的味道,回忆已经很拥挤,却不见过路人,皆是匆匆过客。生命中,总有一些令人唏嘘的空白。只要,我们可以平静的呼吸,仔细的聆听,还有微笑着生活,足矣。
其实,有些东西一直就在,只是你以为它已经走远罢了。
一段路,一个人可以走,两个人可以走,多人可以陪你走。只是,沿途的风景,路过的行人,期许的情感,不同而已。这一程,或短,或长,有喜,有愁,有苦,有甜,享受获取是的欣喜,忧伤失去时的悲悯。若可以,不悲不喜,多好!
尽管世事繁杂,心依然,情怀依然;尽管颠簸流离,脚步依然,追求依然;尽管岁月沧桑,世界依然,生命依然。
我们一直,延续着生命,剔除着丑陋,传承着美好,这个世界何处不是春暖花开呢!于是,记忆的碎片,在一点一点的交织,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都镌刻在岁月的风铃上,谱写一曲悦耳的音乐。
于是,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
文:雪山下的狐狸
悠悠天宇旷,浓浓故乡情。当相聚的梵音在浅吟低唱,母亲的额上是否又添白发新愁?父亲的背脊上是否又镌下了岁月风霜?以相逢为笺,思念为笔,也书清风,也书明月,只将这一份温情,遥寄那料峭的春天。岁月温润,写意静好的团圆时光。
————序
流年如丝,波澜不惊,悄无声息而过。打马而过的光阴里,指尖的岁月盈动着一缕馨香曼妙,欣欣然揭开了深冬的面纱。回首2014,这一年,也曾有过黯然伤神,也曾有过喜笑颜开,更多的是一份亲人相伴的温暖,友人相伴的幸福。时光的案几上,那些打磨过的岁月,熠熠生辉,便在一份寻寻觅觅中跌宕了似水流年的情怀。
朱自清说:“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余光中说:“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席慕容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离别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
无论是哪一位文人墨客,落笔时都是带着一份生生的疼,无论是在觥筹交错间,还是在幽幽独处时,那一圈乡愁的涟漪都已然潜滋蔓长着,活色生香了一份爱的期盼。母亲的唠叨里,满满是爱的情愫,父亲的沉默不语中,却尽承载着无声的挚爱。那农人的烟袋,牛娃的牧笛,母亲在村口遥相守望的身影,总是在无声静默间,老了容颜,厚了思念。
倦鸟终归巢,落叶终归根。那远方的游子啊,快乘上银白色的火车归来吧。纵然山重水复,纵然烟袅雾茫,只是那一份眷乡恋亲的情愫,越耳畔而来,却亦是不关寒暑,不关悲喜,都只在山水清和间,嫣然如画,婉转成歌。游子们,快踏上故土的归程吧,淡淡听风语,静静写乡愁,用那一阕旖旎的思念,填写下最美的篇章。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走过山山水水,年年岁岁,无论游子们寻乡的跫音落在何处,那眉上心头索绕的乡愁丝毫不减。每当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或是柳岸荷塘,远山翠黛,游子们心上的那根明线,依然牵引着丝丝缕缕故乡的情愫,摇曳四季的万般牵念,婉转声声的依稀呼唤。
岁月是一帧水墨丹青,随着不闻人事的年月渐深,愈加有了浓浓的乡味,历久弥新。这世间纵有千灯万盏,却不及故乡的油灯一盏,因为在游子们的心中,那一份乡土的注视和等待,总能在寒凉的深夜里拂来一丝温润与慰藉。当故乡的爱如舟楫划过异乡的暗夜与黎明,游子们的心中总会充盈着丝丝缕缕的眷恋,暖了心,暖了情。
或许,在游子们心中,故乡就是一份渔舟晚唱的温柔,是一指流年嫣然生香的明媚,是乌篷船摇曳在江南水乡里的如梦似幻,是老茶馆上说书人的拍案不绝。只要游子们盈一袖晚风的温柔,牵一缕月华的摇曳,便能守得心中的乡音迂回,调动幸福的节奏,任心中温暖次第花开。梦里梦外,游子们心中的牵念未曾消停,走南闯北,一路风尘仆仆,家乡,很远,也很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游子们总会在合掌开掌之间将故乡默念成诵,任时光流转,世事沧桑,那一份故乡的眷恋之情,永不淡去。
故乡,是岁月中最美的画卷。无论是柴扉前大红的福字,还是红泥火炉边土制美酒,特色年糕,或是那侧挂着的喜庆的对联,火红的灯笼,以及那袅袅的炊烟,柔美的云霞,都是带有一种令人倦恋的乡土味道。因为故乡,所以风也柔柔,因为故乡,所以情也暖暖。因为故乡,所以花开似锦,因为故乡,所以叶落如诗。
著名作家雨袂独舞曾写下这么一段话:“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故乡的鸡啼、犬吠、蛙叫、蝉鸣都是歌。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故乡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是情。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母亲的唠叨里全是温暖的情愫,父亲的沉默里尽是无声的挚爱。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不管故乡是高楼林立,还是一马平川,故乡永远是自己心中最美的原风景。远离了故乡,游子才明白,原来,哪怕全世界把自己抛弃,故乡依然会以一种等待的姿态盼望自己的归来。”
是啊,近乡情更怯,无语却已泪阑珊,故乡的游子们啊,快回来吧,快回来吧,故乡里有和蔼的相亲,有香醇的菜肴,有熟悉的玩伴,还有一针一线修着爱意的老母亲呦。于游子而言,故乡,就是一阙填不完的词,一首唱不完的歌,在泼墨之间袅袅生香,暗暗盈动这丝丝情长,在柳风笛中,呼唤着游子们归来,归来……
你听,那游子的脚步,是否在一曲柳风笛声中渐行渐近。以相逢为笺,思念为笔,也书清风,也书明月,只将这一份温情,遥寄那料峭的春天。岁月温润,写意静好的团圆时光。
文:张兴旺
小时候,并不热爱这片土地。
天气炎热,被大人呵斥着去田里干活,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头顶,渐渐头重脚轻。星星点点的汗,湿而粘的衣服,机械地站着或蹲着,拿着锄头或镰刀,一个动作不断地被重复,只觉得田地广阔的没有尽头,而时间静止不动。
意志消沉中,听到大人一声“收工”的吆喝,优美如天籁。将小小的身子摔倒在刚刚收割完的麦子上,以手当枕,闭眼冥想,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远离土地,决不要过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如此单调和辛苦,简直能让人发疯。
一个简单的心愿,变成无穷的动力,一年年过去,终于将自己从那片土地上连根拔出,慢慢漂移至城市,渐渐远离土地。
学会在钢筋水泥的夹缝里呼吸,在城市逼仄的空间里为自己寻找容身之地,习惯了在华灯璀璨的马路上行走,在夏季出门不忘打遮阳伞涂防晒霜,也终于学会买东西时和那些小贩讨价还价。
亲人大多不在了,故乡愈发感觉越来越远。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那片土地。
因公返乡,百无聊赖的旅途,只是无意中的一转头,车窗外,大片金黄的麦子,忽然闯入眼睛,心,被撞了一下,重重的,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痛,又说不出的清凉。这块土地,这些山山岭岭,沟沟坎坎,原来都刻在心上了,那么深,那么深,即使一辈子不见,见了,只一眼,就能彼此相认。
这里的每一道沟坎,都熟悉如手心的纹路。年幼的我,每天放学后挎着小竹篮,穿宽大的粗布衣,头上顶着一顶破草帽,很认真地割着猪草,汗水顺颊而下,抬手用袖子擦掉。镰刀划破了手,不声不响,找一株马齿芥揉烂,汁液滴到伤口上,等血凝固,继续低着头割。
从小,我算得上一个寂寞的孩子,不喜欢在人群中挤来钻去,爱一个人的世界,可以胡思乱想。午后,最喜欢捧一本书,爬到门前那棵柿子树上,把自己安放在树的怀抱里,随着书中的故事难过或者悲伤,有时阖上书本,听风,或者仰头,看从枝叶的缝隙里透出的小小一片蓝天,以及蓝天上飘过的一朵云彩。阳光闪烁钻石的光芒,折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年少的忧伤。
春天里,那些野花仍在吧?至今,仍叫不出名字,可总喜欢采一把,插到瓶子里,放到窗台上,出来进去,甚至看着书,都要看一眼。简陋的小屋子,因此生了辉,美丽无比。那些花,紫色,黄色,或者蓝色,原来一直开在心里,不曾凋零。
经常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山岗上,看太阳慢慢落下去,看天边的云彩由夺目的金黄渐变为鸭蛋黄再然后变成温柔地一抹红,月亮升起来,越来越高,脚下的村子里,传来阵阵狗吠,东一簇西一簇的炊烟升起,隐约有刚出笼的馒头的香气缭绕,气氛宁静祥和。一切都是好的,可最好的是风,是夏天傍晚山野里的风,带着麦子的香气,从每个人身旁走过,温柔静默,清凉体贴。
我忽然想念带有麦香的夏天的风了,那从山野里走来的风。
一滴泪忽然落下来,低下头擦掉,我霎那明白,我原来是爱着这片土地的,爱到血液里,爱到骨子里。
我知道,她不是最美的,可是,她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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