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健：漫话腰腿功
（摘自《京剧道场》）
张世麟《挑滑车》
漫话腰腿功
文/吕健
谈到京剧的武功, 自然会想到把子功和筋斗功,因为这两项功夫是表现古代的战争场面和蹿房越脊、飞檐走壁等生活场景的重要手段。但, 京剧的武功项目很多, 象腰腿功这样的功夫同样不能忽视, 因为这项功夫需要深厚的幼功基础, 其难度不次于其它武功,而且表现的生活内容则更为广泛。
武生演员应当会翻筋斗, 可是并非每出戏里都有筋斗表演。如武松戏、天霸戏、赵云戏、高宠戏, 就不用筋斗, 如果扮演这些人物的演员硬要翻几个筋斗,倒把人物翻小了。不过, 象“飞脚”、“扫堂”、“旋子”、“朝天蹬”、“踹鸭”、“探海”、“鹞子翻身”等腰腿功则是武生演员必须具备的。我多次看过盖叫天先生的《恶虎村》, 那时他年已七旬左右, 对“走边”作了删繁就简、去芜存精的工作, 可是就从他保留着的“苍鹰展翅”和“飞脚”、“扫堂”等精到的腰腿功来看, 他仍不愧为短打武生的典范。
李少春《三岔口》1958年日本实况
一九五O 年李少春率“起社” 在上海天蟾舞台演出, 有一次星期日日场演出《恶虎村》, 李少春正当年富力强, 当黄天霸念“看! 云遮半月, 路曲不平,风吹树梢, 英雄夜走荒郊, 好不凄凉也” 这几句台词时,每句都有腰腿动作配合。在念完“好不凄凉也”之后, 场面起〔垛头〕, 接着便走“飞脚”、“扫堂”、“旋子”, —— 他这三项腰腿功夫是很扎实的, “飞脚”又脆又响, “扫堂” 快速干净, “旋子” 既高又轻。虽然台上只有一个戴花罗帽、穿花豹衣的黄天霸, 可是由于连续做出了这些腰腿动作, 在观众视觉里形成了满台花团锦簇, 人物的尚武精神一下子被演员表达出来了。曾经给李少春练过六年功的著名武功教师沈延臣老先生曾说过: “腰腿功, 顶要紧。光练筋斗,只能打武行, 不能唱武生。我四十岁给少春练功, 那时他十二岁, 等到十五岁才给他过筋斗, 平时就是让他练腰腿功。每天练三遍功, 每遍功那三百腿(踢腿) 是少不了的, 接着就是'飞脚’、'旋子’、'扫堂’。等丁(永利) 先生来教戏了, 就要什么功夫有什么功夫了。少春的筋斗规矩好看, 五个'虎跳’、五个'前扑’都在一个地方, 全是直上直下; 可是最好的还是腰腿功, 那个'飞脚’一响就在观众眼头里,不带偏的,'扫堂腿’是直的, '旋子’腰塌得好,所以又高又轻, 这都是武生的绝门儿, 他都有了, 要不然也就没有李少春了。”
李万春《武松》1982年实况
李万春先生的戏我看得最多。他大约在二十九岁时候经常在北京长安大戏院演出, 星期日白天戏居多,我几乎每场必看。李先生是位颇负盛名的武生演员,可是我看了他那么多年戏, 却没有见他在台上翻过一次筋斗。后来一打听, 敢情他老早就不用筋斗了, 只留一个“小翻” , 后来也不用了。他仗着什么在观众中赢得那么高的声誉呢? 我想有这样几点: 除了扮相好看, 功架优美, 做戏认真, 嗓子脆亮, 把子扎实以外, 主要靠腰腿功夫高超。他的《林冲夜奔》完全宗的杨(小楼) 派, 唱、做、念、舞自不必说, 就是他那几场“走边”的腰腿功, 一个“大骗腿”, 一个“摔叉”, 一个“飞脚”, 就使观众为之动容。他演《双寺太平城》, 扮演张嘉祥, 在“演武” 一节, 只走了十几个“飞脚”, 就使得四座皆惊。别人打“飞脚” 是双腿在地, 旋身纵起, 然后甩起右腿, 再用左手击右脚掌。李万春先生的“飞脚”是单腿在地旋身纵起, 然后甩腿以左掌击腿,而且连续十几个, 都是左腿独立, 右腿不落。
张世麟同志曾以无嗓、无腿、无筋斗的“三无武生”自嘲, 这当然是自谦之词。有一年我在烟台经常看张世麟的戏。他的武松戏最为轰动。在台上既不翻筋斗, 嗓子也不那么豁亮, 但腿的功夫是很惊人的,特别是在打完蒋门神后, 朝前踢三腿, 转身, 绕手亮相, 必能赢得满堂喝彩。
戏剧报 198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