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年是用来忙的||周玉林

腊月二十四,送灶。周而复始,人们又开始迎接新年了。大妈大婶们手不停脚不住地忙活,没早没晚乐此不疲;男人们不分老少,都陆续去剃头<即理发>,老话说: 不管有钱没钱,剃个新头过年。

我们小时候的那个年代,家家都不富裕,只有在过年的这些天,能吃到许多的菜。平常日子能有一、二个像样子的菜就饭吃,就算是富人家了,既便有钱也买不到什么丰富的食材。上世纪中期,经济比较匮乏,才成立新中国,国民经济千孔百疮,不久就举全国之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刚好过几年,又遇三年自然灾害,还要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还“翻脸鬼”那个叫苏联老大哥的债,老百姓的日子确实叫艰苦。后来,旷日持久的一场文化大革命,整整十年,生产一直没有得到质的提高,家家户户都按照国家的计划,每人分摊购物指标,什么肉票、粮票、备用券等。粮票、油票是固定的,而副食品则不确定,国家调配到了哪些东西,就通知用几号的备用券去按计划购买,想多买半斤都不可能。每逢过大年,国家千方百计地会调配许多副食品,满足老百姓过个丰盛年的生活所需。以前的过年,其实就是忙年。除夕之夜,左邻右居相见,开口总会问道: 恁家年忙好啦?!

送别灶神,家家都忙乎大年了,大人们会烀一大锅:黄豆、花生米、肉皮丁,瘦肉丁、干丁、竹笋丁等,然后加几种调料做成的肉冻子;再炒一大锅什锦菜,由多种切成丝的素食材加工而成。不仅自家吃,而且还送亲戚家品尝。这两种小菜能摆得住,吃十天八日都不会坏,早晚就饭吃方便。要使拿个碟子,倒上香醋,加点大椒酱在里边调开,浇几滴麻油,然后挟一筷头什锦菜,在碟子里蘸着吃,别有一番心情,那个爽呀特回味。

一家家,小年后都要发馍头、蒸包子,一锅又一锅,桌子上堆成小山似。孩子们会先尝尝馍头,待会又尝尝包子,真等到吃饭的时候,小肚子都吃饱了。而让我们高兴的是,看大人们炒花生、炒瓜子,大锅里还有许多的沙子一起炒,翻上炒下的不断地挥动着锅铲,十分好玩。那年头没有燃气,早先是烧锅腔子,挺忙人的,必须时常伺候火头,馍头包子要大火,蒸气要足,出来的看相才饱满,鲜头头的。而炒花生瓜子则应中火,主要要靠锅中的热沙子恒温烫着。后来,使用煤炭了,淘汰了锅腔子改用小炉子。从小年到大年这五、六天,看到每家都在忙乎乎。

忙年,除了准备各种的美食,还要忙着打扫除,布置出新旧房屋,洗涮桌子、板凳,一切为了除旧迎新。大人们更要乘着好天,拆洗床单、被单,脏棉袄,洗澡换下的许多衣服,半天时间是不够用的,往往要洗一、二天。从前没有洗衣机,都是大人们在长腰子桶里放上搓衣板,一把一把地搓揉,那些大件头的很吃劲,一把不到都不行,虽然是寒冬腊月的,洗的时候都一头的汗。而清洗时候更加累人,尤其是毛巾床单那种,被浸泡后很重很沉,拿到河边用棰衣棍清洗头遍,再放到河水中漂洗,双手抓住一头,来回摆荡;再换另一头继续摆荡。几个来来回回就干净了,捞起绞干放进篮里,在院中展开晾到绳上晒干。次日铺到床上,还能感受得到阳光照射过后的那种温香。

忙年其实在送灶之前,早就开始了。不断看到街坊人家晾晒汤圆面,从前的汤圆面,都是自家买糯米加工的,曾经我跟着我妈去过,帮着扛袋子。不过加工之前,还有前道工序: 将糯米淘干净,洒水保持湿润,待到米粒拿手指能捻得粉碎,即可装洋面囗袋里扛去加工。回家后,用大匾子倒开晾晒,蒸发掉其中水份。汤圆面,不光可以搓成汤圆下得吃,还能压成小圆饼下油锅炸成“糯饼”,又脆又软绵上口,要是搓成小丸子,放在油锅里炸,待每一个小丸子都膨胀开就起锅,黄灿灿的,有的还开口笑,脆而略酥、软和绵柔,洒上白绵糖,一口一个,那个滋味叫人口腔里满是口水滋生。

灌香肠,也是我们对年的思念,过年要是没有香肠吃,就好像缺少了什么。我们这方百姓,一般吃不惯南边的广式香肠,甜口太重,多数都自家买肉灌。先是选猪肉,要瘦肉多的肥肉少的,最好是猪腿子上的肉。洗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配好的佐料酱在那儿,几种佐料的配比是3:3:3:3,即十斤肉白酒3两﹤洋河酒或双沟酒>,白糖3两,食盐3两,红汤酱油3两,外加葱和生姜若干。酱了一日,然后用小肠衣的一头,翻套在漏斗嘴上,把酱好的猪肉喂进漏斗里,而另一个打下手的人,用手把装进肠衣里的肉块,顺溜地抹向下边,肠衣不断充实起来,等一根肠衣全部灌满时,取下漏斗,把肠衣两头用绳子勒紧,即为成品。晒几个太阳,或挂在猫狗够不着的地方,阴上十天八日,就能取来上锅蒸着吃了。

一般街坊邻居,是把香肠放在盘子里,丢饭锅头上一起蒸,待饭煮好香肠也熟了。拿开锅盖要小心取出盛香肠的盘子,以防蒸香肠出来的油水洒落饭里。稍顷,放在砧板上斜切成片,摆盘就上桌了。热呼时吃味鲜香满口,放凉后再吃,越嚼越香,美味环绕舌尖。而其他地方的香肠,根本吃不出来筋道,只有我们本土的香肠,吃得使人想家,想年的味道。

我们小时候,冬天还有一道小吃,叫人念念不忘,它可与汤圆齐名,就是绿豆圆。顾名思义,是用绿豆面粉做成的,制作特简单,大红萝卜洗净吹干,刨成丝剁碎了,双手握成团去水,放在纱布上扎起,再压去多余的水,保留部分水份,放到大盆里,倒进绿豆面粉,加入调料,搅拌成二抹头状,拿汤匙挖起,放手心一起颠簸成小乒乓球形状,下油锅炸,一个个呈金黄色后,稍顷即起锅,拿上手则可食之。一般是用水下的吃: 烧开锅中水,放进绿豆圆,片刻煮开后,就能盛碗里。事先在碗中倒进白汤酱油,青蒜花,然后用勺子盛半碗汤水,再盛绿豆圆,有麻油的就洒二滴,但一定要加大椒酱,小磨盘拐的那种稀大椒酱。这样一碗绿豆圆,既压饿又抗寒,吃了立马会使你全身暧和。如今的绿豆圆,徒有虚名,已吃不出纯绿豆的味道了。

忙年似一种纽带,它把亲人团聚一起,推杯换盏间叙的是血缘;大鱼大肉的忙活,是对来年的祈福。我们小时候的除夕,特别兴奋。团圆饭有吃不完的那么多菜:冷菜六道三晕三素,炒菜六道三晕三素,烧菜也是六道。外加二道汤:鸡汤和银耳汤,一晕一素有咸有甜。民间都好图个好彩头: 六六大顺。团圆饭圆满结束后,接着就是和面包饺子,大人们是家长,身先力行,我们小孩站在大桌旁看得玩,心里痒痒时,也会伸手去黑摆弄,次数多了也能像个样子。我们一会儿到大人那儿学包饺子,一会儿把糖果装上盘子,把大糕掰成小片装上盘子,再把花生、瓜子也盛满满的两盘。四样食品摆放好,留作来人拜年好招待。我们在帮大人们做事,其实还在守夜等时间,完成心中的愿头: 传说当新年的鞭炮炸响,赶紧爬门,爬得高长得高。我当然想长得高了,会使劲抓紧两扇门中间部分的横门栓,朝上爬,脚蹬手够地朝上去,盼望自己来年快快长高。

爬完门后,带着梦想去睡觉。想着长高,也想着父母要给的压岁钱。

作者简介

周玉林,退休闲人。目前打打工,亨受生活。1960年出生,在里运河边长大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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