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徐卫祥的随笔《火车》
火车
“姨爹、姨爹,火车来啦,火车来啦。”假期,我内妹的小孩到我家,每天都要我带他去看“火车”。事实上,看的是地铁,在我小区旁,深圳地铁四号线,从地底钻了出来,看上去和火车一样。
“哐当——哐哐哐——”地铁进站,出站,便把我带入了过往的日子。
小时候,大约读小学一年级吧,父亲带我到大冶城关看亲戚,特意安排到黄石铁山坐火车,我兴奋了好几天。
“呜——呜——”火车鸣笛,我跳上了火车。“爸爸,我看到高山了。”“爸爸,我看到高楼了。”我在爸爸面前蹦来跳去,眨眼到了大冶城关。短短十几分钟的行程,留下了像铁轨一样长的记忆,留下了我对外面世界的好奇,留下了我对远方的向往……
回来时,路过就读的小学,父亲抚摸着我的头,说:“好好读书,你就可以走出我们的村庄,坐上火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火车在旷野奔驰,曳着长烟,我倚靠在车窗旁,无穷的风景为我展开,火车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我咯咯地笑着。
坐火车到远方,这便成为了我儿时学习的动力。在小学,我能把语文课本的内容能从头背到尾,数学计算也很快,小学只读四年就进了初中。
在初中,有次数学课,老师为了画一个几何图形,用身体带动着粉笔转动,就像一个巨大的陀螺,差一点甩倒在地,我猛然怔住了:老师画的黄金分割图形美极了,充满了艺术和数学的想象力。从此,我喜欢上了数学,高中还参加了全县的数学竞赛。
来深前,我主要在黄石十五中工作。十五中紧邻长江,“挹江听涛”的海观山是它的后花园。然而,我记忆深刻的是每晚的火车。我住房楼下是铁路,凌晨一点,“呜——”一声长笛,接着是“哐当——哐当——哐哐哐——”,几年下来,那节拍听惯了,成了寂静夜里的背景音乐,晚上好像睡得更沉、更香。
这线列车是黄石市华新水泥厂和电厂的货运列车。黄石市是重工业城市,但民风淳朴,崇文重教,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对老师十分信任。我年轻,做班主任,带数学,看到孩子求知的眼神,想到家长殷殷的期朌,不敢有半点懈怠。我自费到辽宁盘锦,虚心向教育改革家魏书生请教,学习班级管理经验,探讨课堂教学技巧。回校后,学以致用,秉烛达旦,努力找到了班级管理的方法,理性的数学课堂飞扬起灵性和霞光,我成了黄石市第一批名师。
父亲说的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里呢?每晚的火车又把我带向了远方。
我坐火车到深圳。黄石和深圳相隔千里,轩昂的车头一路呼啸,一节节车厢铿锵跟进。时而眼前一片绿油油,过往的日子如电影一页页闪过;时而黑暗迎面撞来,当头罩下,那是火车进入隧道,微光一现,蓦地到了山的那头。拿着出入证,经过布吉关,进入深圳特区。
路经深南大道,我一介理科生描写美景的词句就贫乏了——中间约五米宽带,花团锦簇,一步一景,蜜蜂停在花蕊里,蝴蝶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道路两边是葱茏的树木,鸟儿唱着歌跳上跳下,两边的大厦林立,好像在比谁长得高。远处蔚蓝的天空上挂着几朵白云。一路上嗅到淡淡的咸味,你可以想象海鸥正在大海上空翱翔。
这是我小时候坐火车向往的地方吗?
开放的城市,教育应该有国际的视野吧。我准备着,从国外教育名著中汲取养分。读赞可夫的《教学与发展》,领会高速度教学原理;读杜威的《经验与教育》,体会“教育即生活,学校即社会”的教育理念;读布卢姆的《教育目标分类学》,清晰了认知目标的六个层次;读弗赖登塔尔的《作为教育任务的数学》,理解了数学教学的再创造和数学化的本质……
我终于来到了向往的地方——改革开放的大都市深圳。
先在一所普通中学,生源差,但学校和学校比得激烈,“时间加汗水”,也得不到社会认可……
后到一所重点中学,生源优,但学校内部比得激烈,“时间加汗水”,博得一些人趋之若鹜……
改革开放,各个行业都在转型升级,深圳涌现出了一大批高科技企业——华为、腾讯、大疆……而我们的教育还停留在过去陈旧的模式——分数至上、考试至上、学科中心。
我想,总会改变的,因为深圳是一座美丽而充满活力的城市,是我儿时坐火车向往的那个远方。
于是,我想到了土耳其诗人塔朗吉的诗——《火车》
去什么地方呢?这么晚了,
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
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
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呢?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徐卫祥,1964年5月出生,原任教黄石十五中,现深圳市高级中学数学教师,出版著作有《教者当自强》和《我的多彩课堂》。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