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许知远:正是这些缺点,让他如此真实
[摘要]沧桑与少年完美融合的特质,使他对一部分人有强烈的吸引力,同时也让另一部分人极度厌恶。
2017年,许知远狠狠地火了两把。只是这两次都是作为反面教材。
第一次是3月份采访俞飞鸿,那幅著名的动图出现在各大媒体和公号上:他意味深长垂涎欲滴地盯着俞飞鸿,口水简直是呼之欲出——坑坑洼洼的丑脸与让人见之忘俗的女神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仅凭这一幕,他就被讽刺挖苦到无以复加——猥琐龌龊男竟然敢当众意淫女神?
第二次是8月份采访马东。他自命不凡,优越感爆棚的表情让很多人厌恶到极点。
他的表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于是开始补课,把《十三邀》找来从头看,包括争议最大的几期。看完之后,我对许知远路转粉了。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在看脸的时代被曲解的人,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真”。
真诚的发问
许知远很清楚自己是个不合时宜的发问者。在有些观众看来,他对嘉宾提问中,刁难和矫情占很大比例,因而对他心生厌恶。
他是象牙塔里的学究,是生活经验固化,基本只跟书本打交道的知识分子,外面世界是什么样,他并不是很了解。这也是马东称他为“古代人”的原因。(连选择南美作为近期旅行目的地,都是因为想看看博尔赫斯、马尔克斯生活过的地方,走一下他们曾经走过的路。)
他问的那些“古怪”问题,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不理解不明白而产生的好奇和疑问。
比如,在他看来总是做同样的选择,会让生命失去多样性,丧失了更多的可能。于是他问搜狐CEO王小川:
“(你)始终选择最好的学校,赢得最高级别的比赛,进最好的公司,体会极致的优秀。(你所做的)都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会不会有遗憾呢?”
“如果你不做这个,会去干什么?”
做为创业者,许知远也想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但对如何把读者和听众转化成购买者一直没有好的办法,经营的书店也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而罗振宇在这方面取得的商业成就则令人瞩目。采访之前,他说:“他(罗振宇)创业比我们成功多了,我得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这是我的)个人解惑(之旅),(我)是带着见心灵导师的心情去采访的。”
采访中他问到:“为什么是你?”
“你会不会担心,对知识的再次转述和表达,会让知识变得过分实用化?”
与此同时,他对现在这个过分娱乐化的浅薄浮躁的社会心怀不满,常常厌恶时代的流行情绪,对单一语言系统、单一价值观感到愤怒。他好奇个人与时代的紧张关系,一个人内在的斗争。
所以他问马东:“你喜欢这个时代?一点抵触的情绪也没有?”
他问罗振宇:“你怎么看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呢,这种所谓的蓬勃的文化,你怎么看他们的内在价值,或者你关心这些吗?”
他带着自己这些疑惑出发,试图从嘉宾那里寻找答案。
真实的展示
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访谈节目。屏幕上,嘉宾们口吐莲花,才华横溢,无所不知;主持人立场客观公正,没有个人好恶,提的问题专业独到。双方时时刻刻都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电视上播出的都是精心剪辑过的版本。就连一句话的顺序和每句话之间的次序都是可以重新拼接的。那些尴尬的,冷场的,说错的,都会被剪掉。
能看得出许知远不喜欢镜头,做这个节目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勉为其难。他是作家、学者,跟传统主持人有太多的不一样。他没有受过主持、采访这些跟影视传媒有关的培训,他不知道如何控制表情和身体语言;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说出去之后,观众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更不知道如何运用镜头语言为自己加分。
因此他经常会说一些在他看来非常正常,但是观众会暴怒的话。李诞经常劝他:“这种话不要说,观众不爱听的。一句话说出去之后,观众会说什么,会是什么反应,我基本都知道。”
相反,在他的采访对象中有大量镜前经验的占很大比重,这使他经常处于劣势。
于是才会有在这样一幕:
许知远把书中关于悉尼的一段读给马东听,他沉浸在书中营造的意境里,试图引起马东的共鸣进而说服他。
可他身上迂腐的学究气让马东很不喜欢。镜头感超强的马东用恰到好处的语音、语调和身体语言,把一句轻飘飘的“我觉得他想多了”赋予了强大的杀伤力,四两拨千斤,狠狠地怼了他。
受到暴击的许知远试图还击,可总找不准方向,越发显得迂腐和古怪,他在镜头中变得像丑角般滑稽可笑。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发生。
但是他最最让人佩服的一点就是,他几乎每一期都会放出无剪完整版。这些如此难堪的时刻,他并不在意被看到。在他看来,让观众看到自己和采访对象的真实状态,获得更全面的信息和认知才是最重要的。
同时,他认为知识分子被质疑是非常正常的,被太多人理解简直算得上是一种侮辱。
天真的热情
每个圆熟的成年人都曾是热情的少年。少年心怀高远,雄心壮志想改造世界;少年大多感情炽热,时常被强烈的情感情绪感染打动。
随着入世渐深,少年们被生活之墙狠狠地撞击,被按在地上重重地打磨,未能改造世界,却已然被世界改造;热情被冷静甚至冷漠代替。少年的心慢慢冷了,棱角渐渐没了,这时大家会说:“你,成熟了。”
马东做的《奇葩说》,李诞做的《吐槽大会》,都是欢脱热闹甚至闹腾的节目,节目中他们本人看上去也都是积极乐观特别入世的。但实际上呢?
马东说“我的底色悲凉”,他认为“这个世界不会好了,既然这样那就及时行乐吧,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
还不到30岁的李诞则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不管是美食还是旅行还是别的,对他来说“也就那样”。他说:“我是为别人活着的。如果你让我为自己活着,那就没有我了。”
但是42岁的许知远不是这样。他说:“那些崇高的,壮丽的,悲壮的,让我特别欢愉。 ”看似苦大仇深愤世嫉俗,实际上却是一个乐观的享乐主义者。他坚定地相信世界会越变越好,想用自己的努力为它做点儿什么。
也许这来自北大人的自恋+旧式知识分子特有的使命感,让他确信“我们是塑造时代的人”。
李诞无限感慨,他由衷地说“您真是个年轻人,少年。你真比我年轻多了。”
沧桑与少年完美融合的特质,使他对一部分人有强烈的吸引力,同时也让另一部分人极度厌恶。
缺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短板,许知远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缺点跟他的优点一样明显。他最大的劣势有三个。
其一,相貌。
乱蓬蓬的头发支棱着,皮肤在多年青春痘的折磨下跟月球表面有得一拼。厚嘴唇,小眼睛,大鼻孔,方面短下巴,戴一副小眼镜,无论如何跟帅都不沾边,看上去很像外星人ET。
谁都不能否认,外貌是一个人非常重要的资源,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长得漂亮的,就是比较容易受到特殊优待,即便做了错事,也更容易得到宽容的对待。
《红楼梦》中,宝玉喜欢吃丫头嘴上擦的胭脂(口红)。这事放在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的宝玉身上是怪癖;
但是,假如换成许知远,这画面简直会恶心的令人发指,是彻头彻尾的耍流氓!对待丑人,这个世界要苛刻甚至恶毒得多。采访俞飞鸿那期就是最好的证明。透过丑陋的外表探索内心的美好,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
其二,性格。
许知远是典型的旧式文人,他身上有旧文人的迂腐和执拗。他发自内心的热爱民国,希望自己能生活在那个优雅的大师辈出的时代,他得知杨绛去世时的第一反应是“跟那个美好时代的最后一点联系断了”(大意)。
这种旧式文人性格,往好里说,是脱离低级趣味温文尔雅的,是不刻薄,是害羞的。 往不好里说,是气场差,遇强则弱,怂。
当他采访冯小刚、姜文这类强势嘉宾时,在气势上会被对方压倒,发挥不出自己的正常水平。被怼的时候他不愿意发生冲突的个性,又使他很难让自己反击回去。相比互怼和攻击,他更喜欢和擅长思想的交流与碰撞。
第三,语言系统。
他使用的语言非常不口语化,与大众割裂严重,经常让人觉得他很装,总是在掉书袋,秀知识,智力优越感爆棚。这让他自带招骂气质。
但正是这些缺点,让他如此的真实,让我们知道一个人哪怕身上有再大的光环、再多的标签和头衔,私底下他依然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反之,则说明这个人很大程度上隐藏了自己。
如果问我看了这些《十三邀》有什么收获,或者说他和他的栏目有什么可贵之处,那就是他让我意识到无论外界环境如何瞬息变幻,每个人都应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用自己的头脑分析思考后得出结论,把一切热门的理论都在脑中过滤之后,再选择去相信。而不是人云亦云地让别人代替自己思考。
我想他所谓的“偏见”也正是此意吧。
用罗振宇那期两人的互评做为这篇长文的结语吧,非常感谢你能坚持看到这里。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谈话对手,在许知远的对面,你会觉得自己有说话的欲望。因为你知道不管他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听得懂。”
——罗振宇
“我被罗振宇的坦诚所打动,他是一个非常值得交谈的朋友。我们是彼此间对对方都充满保留,但仍然可以彼此欣赏的朋友。
他内心那个安静的自我,那个曾经被离骚和杜兰特点燃的自我,和那个渴望进入更大的商业游戏中的那个野心勃勃的自我,仍然要在彼此间继续地斗争下去。
而这种斗争也是这个时代的某种缩影。每个人心中可能都有这样两种不同的力量。社会中需要这些声音(速成),也需要我这样不相信这些速成,批评这些速成的声音。
我们可以彼此间制衡。一个社会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向前的奔跑之中,需要向后看,向左看,向右看。
有很多不同的情感和思维方式,他们共同构成一个丰富的社会。”
——许知远
(文/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