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临死前跟朋友说,“我不是燃烧着的荆棘。我也并非火焰。我只是跑进了自己的荆棘丛林中走不出来了。我是一条死胡同。我没能通过写作把自己赎出来。”
卡夫卡还说过另一句更加广为人知的话,“在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有一句话:我可以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应该刻上:一切障碍都可以摧毁我。”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写作,很像《倩女游魂》里的宁采臣,被逼无奈寄宿在了兰若寺——扩而充之,这天地之间,就是兰若寺。不管干什么,也都是寄宿——当然,只是于我而言。大约,普通人都是岁月屠场上任由时间宰割的羔羊,不管你怎么闪躲、掩盖与挣扎,一概没有用。一日,一周,一月,一年,最长不过一个世纪,你只能慢慢老去,慢慢破碎,慢慢斑驳,慢慢灰飞烟灭。唯一可告慰,是或有来生。当你走进一间房,走进一首歌,走进一篇文,走进一件事,走进一个人,走进一部电影,再次转身,恍若隔世。表面一看,是时间割裂了人。其实不是,是记忆摆渡了你。当你说起你的童年,你不会去说,那是哪一年,你只会说起一些具体的记忆。你会记起蚂蚁顺着黄昏的墙根朝圣,你会记起邻家姑娘脸上的红颜,你会记起牡丹的药香,你会记起午夜的梦魇……正是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像一张梦幻的渔网,网住了那些少年时光。当你想起你的将来,你不会在意,具体哪一年,你只是希望可以发生一些美丽的事情。你会渴望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们的烈马在一边欢快饮水,你跟她坐在油画一样的迤逦草原。你还会渴望另外一些你认为美丽的东西,你希望过上那种你认为生动的日子……或者说,你欠缺或留恋这方面的记忆,你渴望拥有那样的体验与经历。如果单从“记忆”这个角度来看时间。时间是什么呢?时间就是你的想象和你的感受,你的体验以及经历。没有想象、感受、体验以及经历的格式化,时间就不存在。想象会不会是某种情愫被激活?感受会不会是聚沙成塔的游戏?体验会不会是抽丝剥茧的初心?经历会不会是洗尽铅华的相遇?也许,时间并非屠场,也并非迷宫。想象与感受才是屠场,体验与经历才是迷宫。换言之,所谓时间,只是一个人的内心戏码。或者也可以这么说,甚至可以直接就这么操作:当你足以把握你的想象空间,驾驭你的感受洪流,自主设计你的体验以及经历,实际上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跟时间和解了,你可以去到时间之外。掐住众生命运咽喉的那只手,并非时间,而是能想象、能感受、能体验、能经历的心——正是这个东西,制造了时间的幻象——所以,要学会去训练跟自己的心和解,而不是去跟时间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