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蓉：“速度”是造成京剧衰落的原因吗？

京剧自身的缺陷是造成京剧与社会文化脱节的最重要因素 ,也就是京剧速度与外部世界速度的不平衡性。

京剧的速度是单一化的，主要是指演员唱念做打的速度以及由此带来的整场剧情的节奏。而外部世界的速度则是多样化的，它不仅包括物理世界的机械运动速度、当今视觉文化下的媒介速度，还包括现代人心灵世界的紧迫感和跳跃性 ,以及整个社会生活的高强度、快节奏。

相比之下，京剧的低速是显而易见的。麦克法兰在分析人类现代化的进程时曾说: 可以看到 ,时空结构已开始变化。由于通讯系统的改进 ,距离缩短了。由于城市生活的狂热节奏强加于社会的广阔领域 ,事件的发展更迅速了，整个生活的节奏也加快了。可以这样说 ,在现代化进程中 ,随着机器、交通、信息等方面的发展 ,速度已逐渐进入现代人的视野 ,影响现代人的生活 ,在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占据了重要位置 。

要看的事物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快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就要求我们不得不即时调整我们以往慢速的视觉经验，更快地转动眼球 ,以更高的视觉速度来适应和重新感受一切高速的日常生活。法国学者维瑞里奥曾这样描述看的速度以及由此产生的眩晕感和陌生感：人潮中的人 ,眉头紧锁着 ,疯狂扫视着在他周围涌动的这里、那里 ,和到处都是的人群 ,淹没在汪洋人海之中 ,脸与脸常常相互叠印和吞没 ,在这无休止的汹涌的人群中人们只能飞快地朝另一张脸瞟一眼。经过数小时的追踪 ,筋疲力尽的作者最后赶上了他要找的人并正好站在他的前面 ,这个人稍停了一下 ，他的目光正对作者但竟没有看到他 ,紧接着便在惯常的躁狂和愉悦中飞掠而过。

由此可见 ，速度带给我们的是飞旋与紧张的感觉 ,我们没有时间像以往那样 ,坐在茶馆里慢条斯理地品茗论酒 ,听说书人侃天侃地；也不能备了小酒小菜 ,在戏院里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整天整晚地消磨；我们必须讲究眼球经济 ,尽可能多地捕获眼前匆匆流逝的画面 ,掌握大量信息 ,以紧跟时代的步伐。

在这种文化背景下 ,京剧根本不可能满足我们对速度的需要，在现代动感艺术 (如 M TV、蹦迪、摇滚乐、电脑游戏等 )的比照下 ,京剧的唱念做打几近于静态 ,它对现代人的心灵刺激也是苍白无力的。

这一点可取文革时期出现的京剧现代戏予以反证。文革时 ,京剧现代戏实行了对传统京剧的大力改造 ,在音乐上加入了西洋乐的伴奏 ,唱词也修改至通俗易懂 ,在保持整体曲调仍为京剧样式的前提下 ,京剧现代戏的节奏大大加快 ,颇有些现代音乐的气势 .也许正是因此 ,时至今日 ,对京剧的现代化改革改了许多种 ,但京剧现代戏在观众中的影响力却始终高居不退 ,不得不承认 ,它的快速以及由此产生的经济效果正是其脍炙人口的关键因素. 速度对艺术发展的制约和影响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