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京城万牲园里喝咖啡最时髦


动物园里的咖啡馆


《洋镜头:1909,北京动物园》赵省伟 主编/吴志远 编广东旅游出版社/书是生活

  觅得珍贵老照片

  还原百年动物园

  2017年华辰秋拍时,收藏家、老照片研究专家仝冰雪提到,有一本北京动物园的相册可与约翰·詹布鲁恩(John D.Zumbrum)的北京影像相媲美。我们出于编辑的敏感,在查阅大量资料后发现,北京动物园影像的出版自20世纪20年代后一直处于“空白”。很多相关著作所收录的北京动物园影像都是很小尺寸,画面也比较模糊。很快从仝老师那里看到了高清的北京动物园影像——《京师博览园》相册。这本大16开、制作精良(应该是皇家定制)的相册约出版于1910年,共收录64张清末农工商部农事试验场(北京动物园的前身)的照片。其中包括6张主管官员的照片、32张建筑风景照和26张动物照片,生动呈现了百年前北京动物园的历史风貌。

  可是仅有60多张照片,我们还有些犹豫,主要担心读者会说分量不足。又经过一年的苦苦搜寻,终于在一藏家手中购得《农事试验场全景》一书。该书为小16开,约初版于1909年,由日本的博信堂印制,共收录108张农事试验场的照片,其中包括14张主管官员的照片、94张建筑风景照和游人游览的照片,全面呈现了农事试验场开放之初的盛况。

  两本相册最值得一提便是畅观楼的照片。《京师博览园》相册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座巴洛克风格的砖木混合建筑的细节。很多人误认为这座目前保存最完整的清代夏日行宫跟动物园没有关系。其实孙中山曾居住于此。它还是新中国建立后,北京市的第一个规划方案——“畅观楼”方案的诞生地。20世纪90年代曾改为“北京皇家俱乐部”。

  二

  北京筹建万牲园

  外国媒体齐关注

  “动物园”一词可追溯至16-18世纪的欧洲,而北京动物园的历史可追溯到1906年(清朝光绪三十二年)。早在观察德国汉堡动物园马戏团的表演时,慈禧曾口谕:“我们也要办一个万牲园。”

  1906年10月13日,出洋考察归来的戴鸿慈、端方等人连上三道奏折,其中包括军政、教育,还有就是修建包括万牲园在内的公共设施。“各国导民善法,拟请次第举办,曰图书馆,曰博物馆,曰万牲园,曰公园。”清朝政府在筹建万牲园一事上雷厉风行,一是出于改革宪政的考虑,二是为了取宠慈禧太后。实际上,筹建万牲园的想法早在端方等大臣出使诸国之前就有了。因为在端方等大臣考察德国期间,就开始定购了动物。还有一个更需要注意的细节是端方等大臣从欧洲回国后,专门送给慈禧太后一头大象和数种其它珍奇动物,慈禧对此颇为稀奇,还专聘两名德国人看管大象。由于皇宫四处无场地可喂养这一庞然大物,慈禧便产生了为这些动物兴办专门场所的念头。由于粮草不足,这头大象被活活饿死,由此也让慈禧更加坚定了筹建万牲园的念头。端方等大臣体察出了慈禧太后的所思所想,于是奏请光绪皇帝建立万牲园,此举恰合太后心意,可谓一举两得皆欢喜。万牲园的筹建工作很快就启动了。不单天津的《大公报》对万牲园的整个筹建过程进行了详细报道,英国的《泰晤士报》等外国媒体也给予了重点关注。

  1907年,端方等大臣在出洋期间定购的动物——斑马、花豹、狮子、老虎、袋鼠、驼鸟、塘鹅、仙鹤等,一共装运了59笼,抵达天津塘沽,几天后便运抵北京。此时,万牲园还没有竣工,所以只得将这批动物临时寄养在附近的旧庙广善寺内,后来,这座寺庙也被划归万牲园所有。“将该寺之佛像拆弃,更于佛殿前安置铁栅,置虎豹于其中。”清静佛门之地,一时间喧哗吵闹起来,沉寂的寺庙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除此之外,各省向清朝廷进献了特有的动物,慈禧太后以及一些高官也向万牲园赠送了自己的收藏。在当时来说,筹建动物园与一般的公园不同,从国外购置大量珍稀动物并将它们跨洋海运的费用相当惊人,即使是在发达的西方国家,这一巨额的花费也是相当惊人。筹建过程中,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曾召见农工商部官员问询情况,慈禧太后甚至亲自“拟选取各种鸟兽鳞介品类、先行豢养陈列,为动、植物院之基础”,并将自己钟爱的小猴贡献出来。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于万牲园开放后曾两次驾临观赏万牲园内的奇珍异兽和品茗菊花,打赏园内工作人员,并御笔题写了“自在庄”“豳风堂”等处的匾额。

  

  女生游园成风景

  吃顿西餐最时尚

  万牲园(动物园)的创办对于晚清京城来说不可谓不是一大盛事,其作为新兴的游赏场所和公共空间,为北京市民带来了耳目一新的体验。长久以来,北京缺乏合乎现代公园性质的公共场域,甚至到1914年京都市政公所倡设公园时还谈到:红尘十丈,很难找一处藏休息游玩的地方。平常日子只有个陶然亭,可以登临。此外就得等着各处庙会,藉以遣兴。其实那些地方全不能尽合公园性质,所以那些高雅的市民,每逢春夏天气,因城市无可游览,往往到西山一带,扩一扩胸襟,吸些新鲜空气;等而下之,也要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往郊外野茶馆里,吃吃茶,看看野景,聊以自娱。此等情形,实在因为城里头没有适当公园,才逼出来的。

  普通民众的传统娱乐空间主要是庙会、茶馆、什刹海等,对于文人士大夫来说,陶然亭、西山及一些寺庙也是不错的休闲之地,平民百姓则将街道作为自己日常的娱乐场所,养成“站街”的习惯。“诸位要知道,北京城里,小户人家,所以爱站街的缘故,皆因他们住的房屋,窄小龌龊,终日住在里头,气郁不舒,所以要到外边,吸点新鲜空气。一家如此,一市也如此。市民终日际,往来于十丈红尘之中,没有一个散心的去处,就好比住在龌龊屋子里不准出门一般。”

  1907年7月19日京师万牲园对外开放,时间为早八点到晚六点。门票初定为20枚铜元,儿童、仆役减半,老师带领学生入园可以享受免票待遇。这些措施体现了设立农事试验场的初衷,“本场为开通风气,改良农事起见,特于场内附设博览园,以便公众游览,得考察试验之成绩,发起农事之观念,并于博览园附设动物园、博物馆。”但是,尽管万牲园是仿照西方建立的,一心推行改革的清朝政府在男女大防的问题上仍保留着传统的认识。于是,在中国第一座西式动物园里,出现了一条特殊的游览规则:男女不同游。按照园规,一、三、五、日为男性游玩时间,二、四、六为女性游玩时间。由此也可见当时男女壁垒的森严。不过,这个规定在施行不久就被废除了,万牲园也成为了中国官方所设立的公共场所中最早取消男女大防的案例。

  在万牲园这样新兴的公共空间中,游人看动物、景物是一大乐趣,游人看游人又是另一种趣味。随着晚清女学的兴起,新兴的女学生群体愈发成为时人和舆论关注的对象,在那时守在学堂门口窥探,以及观看大街上行走的女学生一时成风,而在万牲园中抛头露面、长时间逗留的女学生,毫无疑义会成为游客注目的焦点。1909年,《舆论时事报图画新闻》刊登《女学生游万牲园》,描绘了北京女子师范学堂五十多名女学生偕同堂中各教习,于星期日乘人力车到万牲园游览之景,“颇称一时之盛”。正如上文所言,万牲园对学生群体尤为关照,又特别注意维系男女风纪,为青年女性提供了一处受保障的空间,因此颇受女学生青睐。这种女性与公园之间的精神联系一直延续到民国时期,公园始终是女学生钟情的公共空间。作为公园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女学生与公园相得益彰,是游客目光和媒体镜头追逐的对象。

  万牲园实际上开启了北京公园涵养现代休闲理念和生活方式的先机。

  万牲园除致力网罗吸引人眼球的珍禽奇兽外,更引入了丰富多样的娱乐设施,如茶馆、咖啡厅、中西式餐厅,乃至照相馆、车轿、游船等,从而造就了一种综合性的游赏空间,为晚清北京市民带来了全新的生活模式与休闲理念。游客(当然主要是中上阶层)逐渐养成了在园中茶座和餐厅消闲游憩的习惯。这些休闲空间对于游人的吸引力,并不亚于动植物园中的飞禽走兽或奇花异草。如《万生园百咏·海棠式亭》就描摹了游客在海棠式亭(牡丹亭)品茗休憩的乐趣:“亭圆式比海棠花,深下珠帘静品茶。隔着晶窗数游客,红男绿女灿云霞。”特别是园中引进的咖啡馆、西餐厅这类对于晚清国人而言耳目一新的新事物,在清末的京城可谓开风气之先。去咖啡馆喝一杯咖啡,或者上番菜馆吃一顿西餐,在当时均属最上流的时髦。《万生园百咏》对此也尽力渲染。如咏“西洋茶馆”(咖啡馆)云:“照人粉壁白于霜,几案杯壶净且光。一盏嘎飞消宿食,胜游疑到大西洋。”“嘎飞”二字以充满异域风味的新名词入诗,已觉新奇;而一杯咖啡下肚,更恍然令人有置身海外(“疑到大西洋”)之感。诗人歌咏内设有番菜馆的“来远楼”也表达了同样的感受:“更上层楼倚碧窗,满盘番菜酒盈缸。新鲜肴馔清虚府,宴客犹疑在海邦。”

  当时,万牲园的消费群体主要限于上层的统治者和文化人,尚未真正普及到广大市民阶层。

  

  余论

  “万牲园”开园之后,全国各地掀起了建设动物园的热潮。随着中国形势每况愈下,连年战乱,民不果腹,“万牲园”也沦落为无人问津之地。在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政府以“防空需要”为名,将园内大型猛兽全部毒杀。“万牲园”后又充为弹药库,自此凋败不堪,尚难保,更无力引进动物了。万牲园于1949年被人民政府接管,至此,该园仅遗3种、14只动物。(朱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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