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陈金江的随笔《兰草花》

兰草花  

养兰草花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其实,我不象有些同龄人,退休了闲来无事,爱去“沾花惹草”。花鸟鱼虫,书法影画,独钟情于垂钓。我早些年给公司领导当过小小秘书,手底几个字无论硬笔还是大小毫,不能说是炉火纯清,偶尔露露峥嵘,倒也不成问题。但我这辈子与官运无缘,不比那些老干部退下来以后,仗着原先的声望,展露书法题字有价值,其乐趣融于笔墨纸砚之中,也算是修身养性常理。而象我这种过惯了普通日子的人,刻意去追求阳春白雪,就显得不大合时宜了。
我开始沉迷于养兰草花,是缘于三年前的清明节,我和一个弟三个妹相约去给父母上坟。
说来也怪,祭扫完毕,一直是阴雨绵绵的天路,仿佛开了条缝儿,逐渐亮堂起来,身上也有了暧意。像是被连续多天的阴湿天气压抑久了,我和弟妹们的兴致一下子开朗了许多。
往年清明进山扫墓,只要遇上好天,我们兄弟妹总不会空手出山。用事先准备好的小耙子,挖几棵父母坟头左近和路边碍眼的嫩竹笋。同时,也不忘了找香椿树掐两把椿尖。最为开心的是采摘无人种植的野山茶嫩芽,不用谁招呼,兄妹几个人分散开来,各自找山茶叶长得旺的地方动作,山坡林子里一时间满是兄妹几个人移蹿的身影。
父母的坟地安葬在鄂南幕阜山脉丘陵地段,亚热带四季分明的气候条件,使这里的各种植物生长茂盛,山里处处都是宝。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城里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我手脚没弟妹们麻利,手里提着的塑料袋装有采摘来的两握把山茶叶,口里喊着差不多就行了,早点回去.慢慢退回到山路边.
影影约约地,身后白雾弥漫的山岔口子那边转出一个人的身影来,近了看清是一年约三十来岁的山里大姐,手臂挽着城里已少见的腰形竹篮,朝这边款款走来。这位大姐擦过我身边的时候,一股熟悉得不得了而又久违了多年的兰草花幽香,从她挎着的篮子里散发出来。
咦,兰草花嗫。我差不多喊出声来。
这地方对结过婚的成年女性一般都叫大姐。我礼貌地拦住这位大姐,和她攀谈起来。
她竹篮里除了别的东西,确实有十来蔸开得正旺的兰草花放在里边,茁壮的根系上面裹着的红土看上去没怎么散落,可见这位大姐采挖的时候很仔细。
我对这位大姐说,多年来的气候变化和空气的原因,原先山里长兰草花的一些地方,已经寻不着它的踪迹了,现在成了稀罕物。这位大姐告诉我,要到深一点的山里,环境和土质人为因素影响少的地方,还可以生长一些,但也很难找。
当这位大姐对我说,这十几蔸兰草花是她深山坳里寻找了两天才挖到手的,准备拿了送住在镇上的亲戚,我有点惊讶。不是惊讶她把这么好的兰草花送人,而是惊讶她一两天居然挖到这么多的野生花草,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她说了句挺”专业”的话:这野草花没开花的时候叫兰花草,开花的时候叫兰草花.
在我和她交谈中,弟妹们也已围了上来看兰草花。你一言我一语,谈得挺热闹。我趁机向她开口讨要兰草花。
见她为难的样子,还是我小妹会说话,小妹说我们有车停在山下,请这位大姐搭我们的车一同出山,免得靠双脚走到好几里路外的镇上去多累。碰到了就是有缘,这花送别人是送,送我们也是送,都是个人情。这位山里大姐被说动,看我们五个人,高兴地答应匀了五蔸兰草花给我们。
这位大姐很会做人,我和弟妹五人正好一人送了一蔸.因为我弟喜欢打麻将,对花草不暇一顾,把分给他的一蔸给了我。三个妹各拿走一蔸。
这位山里大姐和我们同车的路上,简单讲了兰草花习性,并告诉我们说她镇上的亲戚是想要去栽养着好玩.我对她说,其实你也学着栽种,拿去市场卖肯定俏得很.
回到黄石家中,生怕这两蔸兰草花焉了,我按照那位山里大姐讲的兰草花保鲜的基本要领,开始着手盘弄养活这兰草花。
看花容易种花难。这常年长在深山里的花草,一旦移作盆栽,怎么养得活,怎么养得好?不能不说得花点功夫。
我买来两只花盆,到住地附近取来黄色山土,以十比一的比例和河沙混合,再喷上一点点灭害灵,放在空地晾晒了两天,再把用水打湿的旧毛巾包裹了两天的兰草花,连原土一起置入花盆中。
兰草花既有它的野性,又有它的骄性。它生长在贫脊的山地里,常年经受风霜雨雪的煎熬,自然有它生命繁衍的遗传密码。但它生长过程中,花草的脆弱性经不经受得住各种考验,就看土壤、环境,还是温度、湿度等如何,如果和适应度有所差异,就会致其夭折。
栽种兰花用土有讲究。最好在山里挖取它的时候,连带原地土壤一块取回。选用其他土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用红土或黄土,千万不能用黑沃土。浇花水不能过足,否则会烂根。
兰草花的叶子扁长呈韭菜状,开花时从叶丛中央位置抽出一支花苔,长约五寸左右,围绕花苔相间隔一定距离爆出一束三五片不等的花瓣,中间伸出舌头样红红的花蕊,象是人用毛笔沾红粉点上去的。看上去,整支兰草花仿佛是在绿草叶铺展的盘子里,托起的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真令人赞叹不已。
兰草花分品极。多数会按发孽分蔸状况,一盆花草中抽出两到三枝花苔。花色为淡黄色。比较高雅的品种花瓣边缘穰有黑线条,就象蝴蝶的翅膀,挺耐观赏。花中极品为翡翠兰,一兜花草中间只抽一苔,花苔为翠绿色,晶莹娇嫩,令人怜爱不已。
退休好多年,我只所以没把种花养草放在心上,是因为象我们这样的独生子女家庭,儿子在外打拼,成家立业,待他有了自己的儿女,我夫妇二人也随即升格为爷爷奶奶,招扶孙儿孙女就成为我们老人生活的主旋律。每年我夫妇二人轮流往返于黄石—赤壁—珠海间,成为南来北往的“候鸟”,可以说居无“定”所,养花不现实。
因为要在市一医院每月定期开药的原因,这回我在黄石自己家里呆的时间稍长.经常给两盆兰草花浇浇水,薅薅根,就成了我的必修课.两盆兰花草也就成了我的绿色生命之伴.一直到八月孙儿孙女在那边放暑假,儿子开车过来,全家人在这边高高兴兴玩了好几天。
儿子不让我一个人在黄石呆久了,他要我跟车一块走。让人费心的是处理这两盆兰草花。
我栽养的兰草花,花期过后的四五月间,是它狠命汲取土里营养,休生养息的时节,就象一个产后的月母子,虽然花苔萎焉了,但根系却日益饱满,整个花蔸显得那样的闲雅庄重。
进入热天后的兰草花,成色转为深绿的草叶舒展开来,硬朗朗的,偶有狭长的叶片交叠在一起,就好象一个懒汉翘起二朗腿,躺在在已经结成板块状的盆栽土床上,攸然自得地呤听蝉鸣声声。
再往后去一两个月,适当施点花籽肥,就好让它打足底子,积蓄起秋冬季孕育来年发孽、分蔸、抽苔的足够能量了。
离去就意味着抛弃。既然已经和这不会发声的绿色生命结上了缘,岂能让它在阳台上自生自灭?孙儿孙女也一致拍手叫带它一路同行。我为了不使兰草花在路上遇到磕碰的意外损伤,用装纯净水的大毫升塑料桶拦腰锯开,再用烧红的大钉子在底部戳上几个眼,罩在花盆上,以利透气。可谓用心良苦矣。
去年疫情防控,清明未能赶回鄂南老家给父母坟上添炷香。之前我几乎天天盯着带至南方的两盆兰草花,一点也没有抽苔开花的迹象。心中猜想也许是因为从北到南,气候不适,水土不宜的原因吧。再不就是培养方面不够上心,方法不到位所致。反正觉得有心栽花花不发就是了,心中不免有些气馁。
今年惊蛰刚过,黄石还是春寒料峭,人们都离不开大棉袄,南方这边已是木棉花开红似火了。那天早上,我到住处外的大平台给兰草花喷水,发现草叶间冒出了小指甲尖大小的抽苔苞芽。一种和钓鱼时看到有鱼吞饵浮标晃动相类似的快意感,顿时几乎流遍全身。
我种养的兰草花终于能够开花了。
我想,兰草花虽然比不了玫瑰的艳丽,也比不了牡丹的富贵,更比不了君子兰的娇美,但它能够跟随我一路奔波,历经艰辛,在大不相同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照样以清新高雅的花姿展示于人,确实不易。
兰草花,我爱你。

陈金江,实名陈江,湖北赤壁人,退休宣传干部,爱好文学和写作,具有记者资历。历年间有零星作品发表。作为老知青,年已进七望八。自喻 “抗癌战士”。平时乐于垂钓,一手过得去的电子琴偶尔自娱自乐。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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