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王维传（第257章）

这晚，天尚未完全黑下来，李隆基便来到了华清宫星辰汤。

这里离汤泉古源最近，地形最好，水质最佳，是李隆基专属汤池。这么多年了，每年秋冬之际，只有武惠妃被赐浴星辰汤，和李隆基共浴温泉水。但今晚，星辰汤将迎来一位新的女主人。

虽然李隆基已经领教过杨玉环的美，但当她款款步入星辰汤时，他依然被深深震住了。

只见杨玉环云髻高耸，双眉微扬，一对眸子入点漆一般，眼波流转间，便是无限风情。她本就肌肤丰白，加上今日披了一件银红轻纱，领口露出的一小截肌肤更是晶莹剔透，便是世上最上乘的羊脂白玉，也不及她！

李隆基原本已躺在汤池中，看到杨玉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忙霍的起身，几步跨上台阶，大步走到杨玉环身边，不待杨玉环说出“皇上”二字，便将她打横抱起，向汤池走去……下一秒钟，杨玉环身上的银红轻纱便被李隆基甩到了浴池边，杨玉环眉心那朵梅花翠钿，倒映在波光潋滟的温泉水中，成了今晚最亮的星！

这晚，55岁的李隆基终于得到了21岁的杨玉环，杨玉环成为继武惠妃之后第二个被赐浴星辰汤的佳人。

当李隆基和杨玉环在星辰汤中温柔缠绵、颠鸾倒凤时，玉真公主在骊山别馆焚香独坐。今日她选了她最喜欢的龙涎香，颜色如雪玉一般的龙涎香，放在两尺高的鎏金忍冬纹结五足香炉里静静燃烧，只一息功夫，便有一股奇异的幽香从龙首盖钮下的镂空莲瓣里悄然透散出来，渐渐飘满了整间屋子。

她知道，此时此刻，皇兄是最大的胜利者，他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杨玉环虽然并不情愿，但皇权是最好的春药，会让杨玉环半推半就，渐入佳境；最可怜的莫过于李瑁，他深爱的妻子竟然成了别人的枕边人，而这个别人，竟是他的父皇！

玉真公主叹了口气，用力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些了。从小到大，她在宫中看到的不堪之事还少么？这对皇兄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龙涎香的香味，不仅沁人心脾，且透入骨髓，玉真公主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没来由的，便又想到了正在桂州知南选的王维。

“摩诘，《道德经》有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我虽然修道多年，旁人都认为我道行颇深，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依然迷恋五色五音五味，你呢？你信佛多年，你真的可以放下红尘俗事了么？”

十多天后，李隆基起驾回宫，玉真公主、杨玉环等再次浩浩荡荡返回长安。和前往华清宫时不同，这一回，杨玉环并未和玉真公主同车而行，而是直接上了李隆基那绘百兽、雕金凤、左建龙旗、右载长戟的象辂。

玉真公主心领神会，自那夜赴了星辰汤之约后，杨玉环就直接搬进了华清宫，再也没有回骊山道观。这十多天里，李隆基已完全为杨玉环倾倒，日日和她腻在一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随行人员虽然有些愕然，却也只是笑笑，绝不敢多说半句。

对李隆基来说，杨玉环是最好的回春丹，让他一夜之间重现盛年光彩。曾经那个生龙活虎、夜夜尽兴的李隆基，又回来了！

不过，杨玉环明面上毕竟还是寿王妃，当李隆基的象辂回到长安后，杨玉环并未随李隆基驶进兴庆宫，而是换乘另外一辆翟车，回到了寿王府。如果说过去的十多天里，她可以催眠自己，让自己活在皇上的宠溺中不可自拔，那么，此时此刻，当她回到寿王府，即将面对寿王时，她还能继续逃避下去么？她该如何向寿王解释这一切？寿王能不能接受这一切？

十多天后，杨玉环尚来不及向寿王解释，或者说，还不敢解释这一切时，李隆基的一纸敕书却到了寿王府。

敕书大意是：寿王妃是个贤惠孝顺的人，她的志向不在享福，而在精修道教。如今，她发愿为朕母亲窦太后祈福，意志坚决，无法阻拦。朕同意度她为女道士，并赐道号“太真”。

“出家为女道士？为窦太后祈福？玉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送走宫中内侍后，李瑁如雷轰顶，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杨玉环从华清宫回来后，他隐隐感到了杨玉环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但却不敢往那方面想。今日收到父皇这份要度杨玉环为女道士的敕书，却无疑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由怒从心起，定要找杨玉环问个明白。

“殿下，玉环是无福之人，请殿下忘了玉环吧。”杨玉环也不曾料到李隆基会出这一招，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但随即便释然了。该来的，迟早会来，不如趁此机会向寿王坦白一切吧。

“玉环，你我成亲五年，我待你如何，我相信你最清楚！你为何突然要出家为女道士？你和父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瑁生性温和，对杨玉环从未大声说话过，但此时此刻，他却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紧紧抓住杨玉环的手臂，发出了雷霆般的咆哮声。

“殿下，今生今世，玉环对你不住。如果有来生，玉环愿做牛做马，向殿下赎罪于万一。”杨玉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

“不！我从不相信什么下辈子，也不要你做牛做马！我只要你这辈子做我妻子，好好守着我，哪里也不去，成不成？！”李瑁急红了双眼，将杨玉环一把箍进怀里，牢牢盯住杨玉环的眼睛。

杨玉环却不敢抬头看他，任凭李瑁怎么追问，只是摇头不语，末了，含着热泪啜泣道：“殿下，事到如今，你我都已做不了主了。自古以来，君命难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玉环出家，玉环也不得不出家呐。”

“玉环，我要你给我一句实话，你这次去华清宫，是不是已经、已经和父皇他发生不耻之事了？！”李瑁只觉得喉咙冒火，嗓子发紧，向杨玉环俯下身来，一直问到她脸上去。

杨玉环闭上眼睛，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再睁眼时，仿佛豁出去了般用力点了点头，声音里是深深的歉意：“殿下，玉环无缘为殿下养育一儿半女，您就当玉环已经死了吧。请殿下另娶佳人，为殿下生儿育女，儿孙满堂……”

不待杨玉环再说下去，李瑁就狠狠推开了杨玉环，大怒道：“父皇怎能做出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来？父皇欺人太甚！我这就找父皇评理去！我要当面问问父皇，他凭什么霸占儿媳，毁人姻缘！”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杨玉环大急，追上前去，一把扯住李瑁衣襟：“殿下息怒！殿下万万去不得！”

李瑁哪里听得进去，抬脚就往外走，杨玉环“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瑁面前，拼死相劝道：“殿下难道忘了废太子和二皇子的下场了么？玉环知道殿下心里不痛快，殿下可以打骂玉环，怪罪玉环，却万万不要去寻皇上评理。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其他人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请殿下三思呐。”

杨玉环一席话仿佛一瓢冰水，将李瑁从头到脚彻底浇了个透心凉！是啊，废太子和二皇子的下场近在眼前，他如果去找父皇评理，无疑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苍天在上，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父皇收回敕书、留住玉环？

虽然李瑁在心里千百次怒吼，但是，作为皇帝的儿子却没有权力的他，除了服从父皇之命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最后只有献出自己的妻子以尽孝道。

741年正月初二，杨玉环出家奉道，道号“太真”。第二天，李隆基就把一身道服的杨玉环接到华清宫，开启了属于他俩的甜蜜时光，独留李瑁在长安品尝那夺妻之恨酿成的无尽苦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