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有茶的日子
这是关于《红楼梦》的第34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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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名士自风流。
古往今来，酒和茶，是文人雅士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两样东西。
《红楼梦》中多次提到酒和茶，如惠泉酒、绍兴酒、普洱茶、龙井茶、枫露茶、女儿茶、六安茶、老君眉……
2
一部《红楼梦》，满纸茶叶香。
《红楼梦》第41回，贾母和刘姥姥等人逛完大观园后，一同前往妙玉修行的栊翠庵。妙玉自然要先奉上好茶。
古人喝茶，茶具也极其讲究。只见妙玉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
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
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
贾母为何不吃六安茶？不是因为六安茶不好，相反，它与西湖龙井同属天下名茶，产自安徽六安大别山一带，清代时是朝廷贡茶。
只不过，它是不发酵的绿茶，滋味醇厚，且耐冲泡。贾母乃上了年纪的养尊处优之贵夫人，饮食以清淡为主，喝茶自然也喜欢口味淡雅的老君眉，而不是“重口味”的六安茶。
老君眉产自湖南洞庭湖君山，是白毫银针茶。茶形细长如眉，银毫显露，寓意长寿。且能消食解腻，正合贾母之意。
3
好马需配好鞍，好茶需配好水。
比如，泡西湖龙井的首选是虎跑泉水。虎跑泉水是从石英砂岩中渗出来的泉水，水质清纯，富含许多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成分，是一种很珍贵的矿泉水。
相传，乾隆皇帝曾请名家品评各地名泉，虎跑泉是全国三大名泉之一。
贾母是内行人，喝老君眉时，随口就问妙玉：“是什么水？”
妙玉道：“是旧年蠲的雨水。”
用雨水泡茶，这在如今显然行不通的事，在古代却并不少见。因为古人认为雨水是无根之水，此水只应天上有，是最纯净的水。
妙玉不仅用旧年的雨水泡茶，还用五年前梅花上的雪水煮开了泡茶。据说，用梅花雪水泡的茶，口感“轻浮无比，赏赞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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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是品茗高手，由她一手带大的“富贵闲人”宝玉，自然也对喝茶极其讲究。
他喜欢喝什么茶呢？答案是：枫露茶。
《红楼梦》第8回，宝玉去梨香院看望薛姨妈和宝姐姐，酒足饭饱回来，丫鬟茜雪为他泡了一盏茶。
他忽然想起早起的茶，就问茜雪：“早起沏了一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
《红楼梦》第78回中，宝玉悼念晴雯，写《芙蓉女儿诔》时，文中也提到了枫露茶——“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
那么，“三四次后才出色”的枫露茶到底是什么茶？
和六安茶、老君眉在现实中都有根可寻不同，枫露茶犹抱琵琶半遮面，像雾像雨又像风，有点捉摸不透。
据红学家考证，枫露茶其实并不存在。作者只是用红枫和秋露比喻点点滴滴皆成血泪的意向，暗含血泪之悲，和《红楼梦》第5回的“千红一窟、万艳同杯”遥相呼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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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在南京度过了童年，因此对黄酒情有独钟，比如无锡惠泉酒和绍兴老酒。
《红楼梦》中有两处写到惠泉酒。
一次是第16回，贾琏护送林黛玉赴苏州料理父丧之后回京，凤姐为他设宴接风。刚好贾琏的乳母赵嬷嬷来了，凤姐连忙请她喝酒：“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
贾琏从江南返回京都，特地带惠泉酒回家饮用，想必一定是好酒。
另一次是第62回，宝玉过生日，除白天喝酒庆贺外，晚上还要在怡红院宴饮。曾经学戏的芳官对宝玉说：“若是晚上吃酒，不许教人管着我，我要尽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学了这劳什子，他们说怕坏嗓子，这几年也没闻见。乘今儿我是要开斋了。”
据《史记》《吴越春秋》等记载，无锡是吴文化发源地之一，早在2000多年前就开始酿酒。明人冯梦龙在《醒世恒言》中提到“惠山泉酒”之名。到了清代，惠泉酒已作为贡品进献皇帝。
1722年，康熙黄帝驾崩，雍正继位，曹雪芹之父在江宁织造任上，一次就发运40坛惠泉酒进京孝敬雍正。
《红楼梦》中的“绍兴酒”出现在第63回。袭人告诉宝玉，怡红院的丫鬟们凑份子给宝玉庆生，一共凑了三两二钱银子，预备了40碟山南海北干鲜水陆的酒馔果菜和一坛上好的绍兴酒。
这一晚，宝玉和丫鬟们不分尊卑，开怀畅饮，在青春岁月里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6
未曾清贫难做人，不经打击永天真。
很多年后，当曹雪芹在北京西郊一边划粥而食，一边写《红楼梦》时，回忆起那些有酒有茶的日子，或许，除了悼念，更有忏悔。
这份忏悔，是对当年耽溺物质、不懂珍惜的忏悔。
佛说，色即是空。其实，一切物质的东西，追求到了极致，反而就成了空。这个空，是空虚，是空幻，是空空如也。
当有一天，我们终于明白戴三百元的表和三百万元的表，时间都是一样时，我们对物质的感受，或许就会不一样。
正如那晚怡红院的庆生，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早已随风逝去，空空如也，但那些美丽女子的笑声和倩影，将一直留在宝玉的脑海里，成为一生的回忆。
一个人内心真正的快乐，是物质世界永远给予不了的。和谁在一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
吕瑜洁，浙江绍兴人，毕业于厦门大学历史系。
2017年1月，出版亲子教育畅销书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孩子——写给女儿们的50封信》，在京东教育类书籍中排名前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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