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3月16日 星期二 第A13版:月光城
我喜欢花,能叫出名字的花却不比甲骨文多,更多的时候我识花只能叫出个大类,如“多肉”“藤类”,或菊科、蔷薇科什么的。养了几年的花,过嘴便忘其名,看到美丽的花,还是忍不住要问问是什么花,如何养护等等。
有些花虽美,但名字太功利,便不去刻意记它们的名字,“花开富贵”“步步高升”“金玉满堂”,就像过年贴的对联,感觉都差不多少。蓝色花少见,“蓝色妖姬”又有几分人为的妖艳。喜欢“凌波仙子”水仙花,每年春节前总要去花店买个水仙种球,经高人切割后,便静待其吐芬芳展仙姿,春节期间,水仙错落有致次第开放、凌波欲飞。水仙花期短,春节过后便低首弯腰,呈暮年状,但曾经的芬芳、仙气给人留下了足够深刻的记忆。
近两年,嗅觉忽然敏感起来,水仙绽放时的香气太过浓郁,便如告别年轻岁月般,与水仙渐行渐远,然其形髓早已深藏于心,每遇描写水仙的诗文,就反复品咂,追忆与其相知的年年岁岁,与作者同喜同悦同感受。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的《咏水仙》写道:
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像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粼粼湖波也在近旁欢跳,却不如这水仙舞得轻俏;诗人遇见这快乐的旅伴,又怎能不感到欢欣雀跃……
此诗不仅写出了水仙随风而舞的美妙形态,也写出了水仙花带给诗人精神的慰藉,当孤独忧郁来袭,想一想那一大片沿海湾伸展舞动的水仙,诗人便又喜悦满怀,达到了一种“物我一体”的美妙境界。诗中水仙既是自然之魂的象征,也是诗人赖以寄托的一种精神象征。
清代钱登选也有一首《咏水仙》:诗书亦自有声香,对尔芳情觉韵长。以素示人还尚白,其中正色更流黄。
勿言萧艾修容好,举似灵芝随地良。独夜挑灯深照影,非仙非俗也清狂。
古诗词凝练隽永,钱诗不仅写水仙芳香韵味幽长,写其形色,也写诗人对水仙的喜爱之情,挑灯夜照,诗者清狂之态与水仙清雅恣意绽放相映成趣。
学友纪永贵为研究杏花文化学者,居杜牧笔下牧童遥指的杏花村所在地安徽池州,撰文写书讲学,杏花多为主题之一。编选《中国杏文化经典读本》,并写有杏花绝句近百首,描摹了杏花的千姿百态,拈一首《墙边杏》来品:
不逐流红不过墙,自开自炫自凝香。春光一缕方投影,倒印莓苔入画廊。
人常议出墙红杏,纪君关注更多的是墙边、
路旁、河边沾满露珠、独自绽放的杏花,以及被折枝的杏树等。诗中,没有随波逐流的杏花“自开自炫自凝香”,有王维笔下辛夷花之趣,不同于辛夷花在寂静山涧的自开自落,墙边杏花倒印入画,不仅为自然添了一笔美丽景致,而且那种怡然自得的美感也让观者身心愉悦,似乎在说:“你看不看,我也是一幅画。”
纪君对水仙着墨也颇多,从水仙入室培育、绽放到衰败,细观微察,写尽水仙一生:来时只有一枝香,未忍抛丢养在堂。怕我嫌她颜色暗,多开几朵点鹅黄。
诗成只见四团开,一夜狂追五朵来。莫道花儿争色相,芳心深处有楼台。
芳心寂寞一何绿,大限来时不肯休。俯首折腰非有恨,花开着地也风流!
花儿也是有灵性的,其拼力萌发之势,绽放招摇之态,凋敝不屈之姿,给人以精神激励。读纪君的花卉诗,能读出花之魂,花如人生,果不其然。
总认为爱花者必有花之灵秀,女之美男之俊,幼之可爱老之澄净,品性趣味皆如花之所有。爱花者亦有爱美之心,既颐养自我性情,也观他者之美。花无高低贵贱,生长绽放即美,人亦如此,无论身处高峰还是低谷,都不可遏制一颗爱花的心,海边有水仙,沙漠有玫瑰,种花不成,就去赏花。
此刻,冬去春又来,阳光明媚,整拾一方花圃心田,植一株心仪之花正当时。庞凤琴